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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她一开始确实是想替自己、凤凤、含姝教训一下这两人,但冤有头债有主,算起来真不关这两人的事,迁怒不到他们身上。如今把他们当着众人的面羞辱羞辱,出出气,已经够了。谁承想这两人喝醉后竟开始算上私人恩怨,虽说这不关她的事,可万一这俩人真喝出点事,那就麻烦了。“行了行了,妾身认输了。”沈晚冬将还有半碗酒的碗扔到桌上,她挥舞了下肩上披的黑纱,脚底踉跄了下,半闭着着眼,笑道:“妾身实在不胜酒力,不能再喝了。”“那,那姑娘,”曹敬伟的舌头已经喝大了,半倚在小厮身上,指着沈晚冬,笑的张狂:“姑娘说话算不算数。”“自然算数,妾身任公子处置。”沈晚冬捂着唇,干呕了声,她轻轻拍了下发晕的头,笑道:“只不过妾身只是一个人,怎经得起两位公子处置,这样吧,”沈晚冬两指夹起方才写诗的那张纸,轻轻地摇晃,随手扔到地上,笑道:“谁拿到这张纸,妾身就,就,”后面的话,沈晚冬再也没力气说下去了,竟软软地倒在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玉梁身上,天旋地转间,她仿佛瞧见章谦溢皱着眉头跑过来了。是啊,有他在,她应该用不着担心被姓曹或是姓李的带走,但愿吧。夜半的街巷很安静,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唯有马车碾地的隆隆声,在此时听起来有些逆耳。车瞧着一点都不起眼,可离得老远,就能闻见浓郁的酒味,似乎还有女人身上的阵阵幽香,挺诱人的。车内有一男一女,男的安静地坐着,女的躺在男人的腿上,烂醉如泥。男人轻抚着女人发烫的侧脸,又将大氅给女人盖好,怕她着凉。他盯着看了女人半响,目中复杂,有爱怜、柔情还有无奈,半响,男人长叹了口气,道:“小妹啊,你今儿可闯大祸了。你晕倒前把纸扔到地上,曹、李两位公子如同疯狗似得来抢,抢到后边,两边竟记起往日的宿仇,趁着酒疯开始算陈年旧账,相互斗殴厮打。李宝玉把曹敬伟的脑袋开了瓢,他满心欢喜地拿着那张纸狂笑,谁知因饮酒过度,当场吐了好多血,怕是也不行了。这下可好,两家的人命官司还没开始打,就想先要了你这红颜祸水的命。”绝境马车咯吱咯吱摇晃在寂静的街巷,没多久,就把沉醉的沈晚冬给晃醒。她感觉头晕的厉害,身上也发烫,胃里的酒气阵阵往喉咙上泛,难受极了。模糊间,她看见章谦溢的脸近在咫尺,讨厌,怎么连醉梦中都要看见他。沈晚冬干呕了声,她抬手,指尖胡乱扫过男人的侧脸,莞尔浅笑:“公子,咱们这是要回家么?”“如果我是你,现在肯定笑不出来。”章谦溢眉头深锁,他从背后拿起个小皮囊,将塞子旋开,随后从背后将沈晚冬环抱起,让醉醺醺的女人靠在他身上,叹了口气,柔声道:“喝点浓茶,解酒的。”浓茶入口,苦涩登时在舌尖蔓延开来,那腥甜的醉意果然消去不少。沈晚冬连喝了三口,她推开章谦溢的手,轻抓了下发痒的脖子,闭着眼,懒洋洋地笑,问道:“公子是如何将妾身从曹、李二人手中救出的。”“他们死了。”章谦溢面无表情,冷声道。“死的好。”沈晚冬还当章谦溢在开玩笑,她仍闭着眼,嘴角带着抹浅笑:“我这会儿太晕了,可没力气同他们聒噪。若是他们找来,烦劳公子帮妾身挡,”“我没跟你玩笑,他们真死了!”章谦溢直接厉声打断女人的话。“什么?”沈晚冬的酒登时醒了有七分,立马强撑着坐起来,直面章谦溢,借着车内的微弱烛光,她仔细地打量眼前的男人一丝一毫表情,愕然发现,他好似真的没有跟她玩笑。沈晚冬的心咚咚直跳,她只感觉口干舌燥,凑近了男人,轻声问道:“真死了?”章谦溢点头,他轻轻按住沈晚冬的肩膀,长叹了口气,将白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遍,末了,他又补充了句:小妹,你现在要记住,李宝玉肝上有病的事,你从未听我说过,也不知情。这件事不过是这两位公子争风吃醋,加上旧日的夙怨,二人喝醉了耍酒疯,两家主仆间相互斗殴才致死,这其实与你毫无干系。毫无干系?沈晚冬只感觉头皮阵阵发麻,如果章谦溢方才所说是真的,那就是有两条人命间接死在了她手里啊。没错,她是想引诱李宝玉喝酒,刺激他的旧疾发作,可真没想过喝死他啊。况且,这两人一个是当今首辅的外甥,另一个是侍郎的儿子,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权贵。她虽没杀人,可人却是因她而死,此番真是闯了大祸,这条命怕是……“公子,我,我会死么?”沈晚冬双目圆睁,眼泪不知不觉一个劲儿往下掉,她真的感觉有些害怕了,在园子时,她就听姐妹们说起过何首辅和曹侍郎的手段,面上瞧着和善,可一个比一个阴狠残辣,二人结党营私,常常私下在园子商议朝廷要事,关系好的很。所以这回不管他们会不会反目,但能肯定的是,两家都不会放过她这个祸水。“先别哭。”章谦溢一把将沈晚冬揽进怀里,他轻抚着女人的胳膊,安慰她,柔声道:“如果说有错,那我也有。我明知道李宝玉有病,却纵容你泄愤报私仇,实在是糊涂了。放心,他们俩的死真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干爷唐督主,求他庇佑,如果在大梁找出一个能压得住何首辅和曹侍郎的人,那只有我干爷了。”可唐令会管么?毕竟这种烫手山芋,躲都来不及,哪个聪明人愿意去惹。沈晚冬心里纠得慌,这句话,她没敢说出来。如今,她也只能蜷缩在章谦溢怀里,慌乱着,听天由命。马车并未走唐府正门,因为章谦溢说了,唐督主的正门是朝廷大员能进的,他们这等风尘中人身份卑微,根本不配,只能去偏门。可是到了偏门,也没法进去,因为管家早带了好些锦衣卫拦在门口,在外头等着他们,然后阻拦。沈晚冬并未下车,她轻掀起车帘往外瞧去,唐府的后门气派非常,门上的朱漆在夜色中散发着豪奢之气,饶是章谦溢平日里傲慢,此时面对在高台阶上站着的唐府管家,也要弓着身子,敛眉秉气,点头哈腰地求告。“江叔,烦您进去给小侄通告一声,小侄真有要事面见干爷。”那高高在上的江管家听了这话,稍稍抬了下眼皮,周围守着的十几个锦衣卫立马将手按上腰间的刀柄,一个个直眉瞪眼,仿佛只要管家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挥刀,将来人斩杀。那姓江的管家淡淡笑了声,不急不缓道:“公子,实话告诉你,督主已经听说了福满楼发生的事,也料到你一定会来,所以早让老奴候在这儿,他要我告诉你:此事关乎何首辅,里外都很麻烦,他不能管。再说,不过区区一个妓女罢了,还值得让他出面?实在是太丢人。所以呵,你还是回去吧。”沈晚冬听见这话,脸上烧的滚烫,自尊被割得生疼,她立马下车,当着众人的面,将章谦溢强拉回来。求人根本没用,不是么?她和章谦溢心里都清楚,如今就算跪下磕头,也不见得人家会放他们进门,所以,何苦再当孙子呢。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也都渐渐冷静了下来。沈晚冬抱着膝,蜷缩在马车角落,她的酒已经全醒了,这辈子也没这么清醒过,她瞧着蜡烛一点点燃烧,最终啪地一声走到头,熄灭了,车内登时陷入黑暗中。“如果我这死了,请公子”“别乱说。”章谦溢冷冷打断女人的话,忽然,他握拳用力砸了下车壁,试图将心中的烦郁全部宣泄,半响,他才哀声道:“许是我的面子不够大,咱们现在回福满楼,请叔父出面。今儿出事后,我叫人快马加鞭去请叔父回来,想来,他已经到酒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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