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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1页）

&esp;&esp;大多数宫人都在外扫雪、看炉子，或是换灯罩、经营糊补窗纱等杂务，正殿珠帘内只坐着两个侍书女史，皆佩女官公服，戴冠，等候令旨。

&esp;&esp;董灵鹫不说话，殿内便迅速寂静下来。郑玉衡将这本折子翻了翻，发现这竟然是弹劾他父亲，殿中侍御史郑节的，出自当初那个写檄文的御史邢文昌之手。

&esp;&esp;他的言辞极锋利，却不夸大，而是就事论事，用词不太恭顺，也不像往常御史上书那样给自己留有退路，笔调有肃杀气。

&esp;&esp;董灵鹫喝完了药，漱口饮茶，向座椅后方倚去，双手叠放在身前，温和道：“看完了吗？”

&esp;&esp;郑玉衡道：“看完了。”

&esp;&esp;“郑节郑大人，官复原职才几个月。”董灵鹫事务繁忙，记不清皇帝具体是什么时候复他的职的，说不上实际的数字，“就被弹劾德行有亏。这亏的还不是别的，而是一件近在眼前的事，治家不齐。”

&esp;&esp;郑玉衡不言不语，抚着折子又看了几眼。

&esp;&esp;这看似是在弹劾他父亲，但实际上一旦牵扯到治家不齐，就很容易扯到父慈子孝上，他们家跟这个词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若有认识郑玉衡的，稍一打探，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顶不孝的忤逆种子。

&esp;&esp;光是同在京中，未成家而不归家，就足以引起口舌是非了。

&esp;&esp;“不过，”董灵鹫的话顿了一下，“打头的一件，倒不是因为你，你只是个添头。这件事的起因是，你的二弟与京中各大豪门子弟攀附结党、饮酒作乐，中间提起国政，大放厥词，骂在朝的官宦无能，还说……”

&esp;&esp;她摩挲着下颔，有些玩味地道：“还说哀家权倾朝野，耽溺美色，会是下一个吕后，随意地废立帝位。”

&esp;&esp;郑玉衡撩袍跪下。

&esp;&esp;董灵鹫一开始有些不高兴：“关你什么事？”

&esp;&esp;郑玉衡低声道：“耽溺……”

&esp;&esp;“哦。”原来不是为他这个狂妄的弟弟，董灵鹫放下了心，随口道，“那你跪一会儿吧。”

&esp;&esp;她继续道：“这些人醉酒，谈论的这些话让路过的邢文昌听见了，他当场大怒，跟这些人打了一架，但其他人都没动手，只有你这个二弟，叫……玉行对吧？他冒犯了朝廷命官，如今不仅在牢狱里待着，还连累了郑节。”

&esp;&esp;董灵鹫点了点桌案，偏头跟他说：“你家真是能人辈出啊。”

&esp;&esp;郑玉衡虽然已经有很久没回郑家，但依旧为之尴尬惭愧，想起那个二弟平日里牙尖嘴利、善于架桥拨火的面貌来，心中也很不解：“玉行虽然没什么见地，也没什么学问，但他素来有口齿，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esp;&esp;董灵鹫掸了掸衣角，道：“起来拟旨。”

&esp;&esp;郑玉衡起身，接过笔，亲手拟这道懿旨。

&esp;&esp;“妄议朝政，褫衣廷杖，杖四十。郑节，跟他儿子放一起打，但不必褫衣。”董灵鹫说完后，望了一眼折子，想起最末带过的一笔，沉吟道，“你……”

&esp;&esp;郑玉衡指节一紧，抬眼看着她。

&esp;&esp;“你就算了。”董灵鹫道，“又不干你的事。”

&esp;&esp;郑玉衡抿了抿唇，没下笔，而是道：“还是罚一些吧。”

&esp;&esp;“为什么？”

&esp;&esp;“臣一日没有被划下族谱，就一日与郑家的祖宗家族无法分开，即便臣心中已经觉得自己属于您，但在外臣眼里……尤其是在邢御史眼中，治家不齐这一项就已经包括了臣，倘若您不责罚……诸位大人们恐怕不会觉得快活。”

&esp;&esp;迄今为止，很多人对郑玉衡的容忍的原因有三：一个是董太后权力在握，她掌握的一部分权势模糊了她作为女人在这个时代被迫要守的束缚和规训，可以容许她做出一些稍微出格的事情。二是因为郑玉衡肖似先帝，这为很多宰辅旧臣、为很多老大人心里，谋得了让他存在的理由。

&esp;&esp;商恺身份不同，所牵涉事不仅广大，而且涉及到“天子近侍”这样一个微妙的位置，所以三司虽不亲审，但负有监察、旁听，以保公正的职责。

&esp;&esp;正因流程繁复，没能一举定下正式审讯的日子，反而是皇太后懿旨之下，郑家的事处理得很快。

&esp;&esp;褫衣廷杖，不仅示辱，而且四十之数已经不少，又不像郑玉衡当日有人庇护留情，正经四十杖下来，筋骨柔弱之人非要卧床不起，甚至落下残疾不可。

&esp;&esp;据言，行刑之时，郑二公子的惨嚎惊起了大批枝头鸟雀，过路者皆掩面不闻。饶是如此，朝中仍有人责其狂悖不驯，认为留他一命，日后更会惹下大祸。

&esp;&esp;次日，郑玉衡归家。

&esp;&esp;他的马车刚停到郑府，门口两个蔫儿了吧唧的门房就登时紧张站起，盯着这架马车上属于宫中的刺绣和印记，皆以为是宫中贵人。

&esp;&esp;等郑玉衡下车露面，两人先是怔愣、不可置信，而后与往常的模样截然相反，殷勤至极地凑上来，一左一右地包围到近前，急声哀劝道：“大公子、大公子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老爷吧！咱们府里可不能没有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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