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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第1页）

&esp;&esp;刚刚被刑具束缚着，却还昂首挺胸、怀着傲骨瞧不起阉宦的御史，如今卸去刑具，却因为一时糊涂、行查踏错，变成一滩堕落的烂泥。

&esp;&esp;许祥问什么，他便哑着嗓子答什么，再无半分迟疑。

&esp;&esp;这期间，董灵鹫只是旁观而已。

&esp;&esp;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然平静，怒意在她脸上只出现了一瞬，那种烧透骨骼的烈焰，顷刻间便被潮水淹没。只有郑玉衡不这么认为。

&esp;&esp;他侍立在侧，仔细地观察着董灵鹫的神情，悄然探手过去，依偎着她的袖口，指节很轻柔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esp;&esp;董灵鹫偏头看了他一眼。

&esp;&esp;郑玉衡没有说话，只是笨拙地、安慰地覆着她的手，墨眸安静地凝望着她，眼中担忧。

&esp;&esp;董灵鹫道：“没事。”

&esp;&esp;郑玉衡说：“娘娘可以伤心的。”

&esp;&esp;董灵鹫微微笑了一下，跟他道：“哀家伤心什么？”

&esp;&esp;“是人就可以伤心。”他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娘娘为谁伤心都可以。”

&esp;&esp;董灵鹫叹了口气，觉得他对自己的情绪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esp;&esp;她不答，郑玉衡也没有问下去，只是想，如果天地神佛有知，能够聆听他的愿望，情愿娘娘一世只对他笑，不为他伤心。

&esp;&esp;……

&esp;&esp;从内狱回来之后，董灵鹫好好地洗漱休息了一下，把心中的包袱丢到一旁。如果不是了解她的为人，众人几乎以为她要放过那位地位非比寻常的太子太师了。

&esp;&esp;次日，大约辰时过后，董灵鹫

&esp;&esp;短短三日内，以周尧的供词为突破口，汹涌而起的波涛搅乱水面，各方动作之下，一份份证据积累在董灵鹫的书案上。

&esp;&esp;麒麟卫日夜守在李酌的府邸之上，只待懿旨一下，便立即下手擒人问罪。朝野内外风声鹤唳，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探听着消息，在这种形势下，俱有一种匪夷所思之感。

&esp;&esp;那是谁啊？李酌李老先生，桃李满天下不说，他还是当朝皇帝曾经的太子太师，他立身清白，一世以德著称，有些人几乎敢敲着胸脯用脑袋担保，这位已荣休的座师，断断不会干出贪污之事！

&esp;&esp;但另一位，却又是当朝太后。董灵鹫的手腕、眼光，又实在让人不得不相信她的判断。

&esp;&esp;在满朝文武为此惊疑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这位李老先生，已经不在府中了，而周围的麒麟卫也不过是装装样子。

&esp;&esp;秋寒风冷，董灵鹫下了密令的第二日，夜，她拢着一件细绒外披，手捧着玉碗服药。在阒静的慈宁宫中，一位年迈的老者，素衣简冠，被几位内侍搀扶着坐在她的对面。

&esp;&esp;正是李酌本人。

&esp;&esp;董灵鹫将他从府中“请”来了。

&esp;&esp;郑玉衡正站在一旁，看着娘娘服药，接过玉碗时，目光偶然一扫，才突然发觉这位李老先生，就是当初在世子婚宴上出言平息议论的白须老者，也是坐席当中唯一一个让那位“韩老”信服的长者。

&esp;&esp;李酌的视线看向了郑玉衡，过了片刻，又移向董灵鹫。

&esp;&esp;他没有行礼，而是仰头看了看上位的董灵鹫，居然笑了，唤道：“檀娘过来，世伯太久没见你了。”

&esp;&esp;董灵鹫的这个名字，只有她的亲生父母和几个家族长辈能够呼唤。李酌是董太师的知交好友，是她的“世伯”。

&esp;&esp;董灵鹫看着他慈祥的面容，竟然真的起身，从上位坐到了李酌的对面。她没有以一国太后自居，敛袖入座，吩咐瑞雪摆棋。

&esp;&esp;在棋枰放上小案时，李酌将黑子推给了董灵鹫，微笑道：“虚长这么多岁，可不能欺负你。”

&esp;&esp;董灵鹫扫视棋盘，没有接受让先，漫声道：“世伯忘了，我的棋艺早就精进了。”

&esp;&esp;“是啊，”李酌道，“檀娘早就修养得这么好了。”

&esp;&esp;两人下棋布阵，依次落子，晶莹剔透的黑白二色在棋盘上铺展而开。

&esp;&esp;过了不知多久，是李酌先开口：“你对世伯很失望吧？”

&esp;&esp;董灵鹫的手顿了一下，因为下棋碍事，她褪下了腕上的一只镯子，低着眼帘：“我会处死周御史，因为他犯了不能犯的错。也会处死世伯您，哪怕腥风血雨。”

&esp;&esp;李酌道：“天下九州，都会因为这件事怀疑你、指摘你、辱骂你。”

&esp;&esp;董灵鹫道：“纵然天下九州不曾开眼，檀娘的心，能因此静如止水、俯仰无愧。”

&esp;&esp;李酌盯着她的脸：“你的证据足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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