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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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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帅之名响当当，问问满京城的人，不论是为官者，还是普通的小百姓，但凡提到殿前司都使裴家二郎，谁人不毛骨悚然的？可这样的人，竟也有如此谦恭的一面。

&esp;&esp;父子二人从前不是没见过这位裴帅，只是从未近处打过交道。如今见了人后，若不是早有耳闻他所做的那些事，二人怕都是要被他温和谦逊的外表给瞒骗住了。

&esp;&esp;父子两个相视一眼后，余淮方又笑着说：“向二郎提亲？可真是不凑巧的很，二郎已有婚约在身了。”

&esp;&esp;裴绍卿掀眼朝余淮方望了眼，情绪仍丝毫未有起伏，他只是问：“不知贵府二郎定了哪家的女郎？”

&esp;&esp;余淮方说：“是犬子早两年定下的一门亲事，此番女郎一家人都不在京中。虽说如今犬子一朝得中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限，但人不能忘本啊。当年微末之际得人家青睐，如今飞黄腾达了，若是就这样轻易解除婚约，日后叫我们余家父子几个还有何脸面回老家叶台？”

&esp;&esp;裴绍卿心中什么都明镜儿似的，但他却仍有很好的脾气同余家周旋。

&esp;&esp;“可是据我所知，贵府二郎已同曾经的未婚妻解除了婚约。既是女方主动提出的，日后贵府也无需有什么压力，更不需要面对所谓的乡亲父老的指责。”裴绍卿始终气定神闲，态度淡淡，“我来前，也是打探了下内情的。如若不然，也实在不敢贸然登门来提亲。”

&esp;&esp;这位裴帅，大有四两拨千金之势。他不愠不怒，只心平气和说着话，但气势强大得却不容忽视。很明显，余淮方有些招架不住了。

&esp;&esp;余淮方悄悄朝长子那边瞟去一眼，大有求助之意。余丰年感受到了，轻轻冲父亲点了点头后，便开口对裴绍卿说：“马家虽来退亲了，但此事却只是他们家单方面退的亲，两家最后虽闹得不大愉快，但总也不能就为了这点事就真的断了这门姻缘。毕竟是微末时结下的亲，感情不一样。何况，虽退了聘礼还了婚书，但只要我们家愿意，自也可再下聘再写婚书。总而言之，人不能忘本，尤其是微末时期对你施以过援手的。”

&esp;&esp;裴绍卿定目郑重看了看父子二人，虽说只是随意的淡淡一瞥，但这个眼神也足以震慑住余淮方。余淮方比起儿子来，多少缺了点气概，加上他病中多年，少见世面，便气势不足，不如长子稳重有谋略、有气场。

&esp;&esp;余淮方躲闪着避开目光不看，余丰年却微笑着直视，他倒不怕这位权倾朝野的皇亲国戚。

&esp;&esp;最终，还是裴绍卿先收回的目光，他手指摩挲着衣角，沉默有几息功夫后，才又主动开口说：“贵府大郎一事，是我的错。我因为私心，在春闱之考上动了些手脚，以至于叫贵府大郎有才却不能得功名，有冤也无处诉。此事……既已如此，我也想知道，若我有求和之意，贵府想我怎么做？”

&esp;&esp;余淮方都愣住了，这么大的事，还能这样商谈？

&esp;&esp;余丰年也略有诧异，但他到底稳了下来。面对对面之人的不按常理出牌，余丰年也接了招说：“我倒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此番也非因怀恨在心而故意刁奴裴帅。方才所言，也是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至于大帅所说的，害我未能得功名一事，此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大帅与其问我怎么办，不如拿出实际行动来，告诉我您将会如何做。”

&esp;&esp;裴绍卿又再沉默一会儿后，便不再周旋，只是缓缓直起了身子来。也不多言，只淡淡作别道：“那今日打搅了，此番告辞。”

&esp;&esp;送走裴绍卿后，余淮方后背都湿了一层。一直躲着没出来的余乔氏余岁安母子，这会儿也冒了头，忙问是什么个情况。

&esp;&esp;余淮方余惊未了，呷了几口茶水后，这才算是稍稍定了心神。

&esp;&esp;余丰年道：“这位权倾朝野的裴都使，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文雅一些。只是不知道，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又是怎样的兽心。”余丰年其实也有些看不懂了，这个人，仿佛同他曾经想象中的那个人不一样。

&esp;&esp;他想象中的裴绍卿，是心狠手辣张牙舞爪的，是动辄能弹指一挥间就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视生命如草芥的。而方才瞧见的那个人，他却又似乎有那么点人情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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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绍卿才回到家，便有人匆匆来寻，说是夫人请他过去。

&esp;&esp;裴绍卿的夫人只是普通寻常人家出身，并无什么显赫的门

&esp;&esp;朝中局势仍胶着着，天子萧奕还没想好如何处置玩弄权势的皇舅裴绍卿兄弟。这边，裴绍卿倒有自己金盆洗手之意了。

&esp;&esp;就像文氏娘子说的，权势可能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即便一时权势滔天，即便是站在了云巅之峰，即便是皇权百般庇佑，他也未曾有过丝毫开心。

&esp;&esp;这些年来过的日子，是麻木不仁的。只知道玩弄权势，只知道一个劲往上爬，只知道利用阿姊在天子那里的情分……倒渐渐忘了他自己本来的初心。

&esp;&esp;他和绍汝成亲多年都未能育有子嗣，如今细细想来，未必不是所造下的业障太多的原因，以至于惹了天怒。裴绍卿其实不是个信奉神佛之人，他也不怕自己日后会得到怎样的报应。只是，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祸及家人和后代，他心里多少也会掂量掂量。

&esp;&esp;有软肋，自然就有顾虑。

&esp;&esp;如今十多年过去，心中恨意早没那么明显。再加上，他也不想再成为天子挟制诸勋贵的棋子，不想再趟这浑水，故而这几天，越发有告罪之意。

&esp;&esp;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后果，毕竟罪孽太深，一旦告了罪，死罪是难逃了的。

&esp;&esp;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哪怕自己死了，也会祸及家人，怕会害了妻子和一双侄儿侄女。也怕……自己走了后，会日后生生世世都不能陪伴在妻子左右。

&esp;&esp;他舍不得妻子。

&esp;&esp;裴绍卿已经连着好几日没去早朝，朝局之混乱，他也不想再插手。这些日子来，他都日日留在家里，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妻子左右。

&esp;&esp;文氏太了解丈夫了，多少知道他的一些决心。只是看破不说破，她从不点破，只享受着这最后的温存时刻。

&esp;&esp;“瑛娘的事，你已经决定好了？”二人夕阳下肩并肩靠在一起时，文氏突然问，“弃了余家，决心择我娘家侄儿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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