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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十分简陋,但面积可不小,首位上放着一个木头做的大椅,此时大椅上正坐着一个年纪大约在五十左右,身量低矮,但却粗壮,穿一身深蓝色的短打的老者。此人正是幺爷。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说话的同时,一双鹞子似的眼睛紧盯着下面一群人,似乎想看出谁不守规矩又私自行动。谢荣大抵是因为上次挨了训斥,又受了几鞭子,格外敏感。见幺爷看了过来,忙摇着手道:“幺爷,我可没有私下出去过,我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幺爷,荣哥确实没带人出去过,我给他作证。”“你给他作证,你给他作什么证?”幺爷眉头竖了起来,显然是挨了训斥,怒得不轻。“堂主说这次的事闹大了,你们上次去那双屿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信上说上面许多朝廷命官,连邵总督都在其中,而你们这几个兔崽子竟然敢往上放炮!你们知不知道,朝廷要在浙江组建水师!”“放炮?放什么炮?”谢荣一头雾水道。揦子也喊冤道:“我们没放炮啊幺爷,当时我们就那几个弟兄去了,老大说要给他们个下马威,就袭击了那些劳役。没有劳役,他们就干不成活儿,最好是吓得没人敢来给他们干活最好,这商镇自然做不成。“只是没想到那岛上竟然驻扎了许多卫所的兵卒,才会和他们打起来,咱们出去的时候带了鸟铳子,靠着鸟铳咱们才全身而退。本来已经跑了,可惜他们竟派了战船来追,还打了咱们一炮,才会损了一艘船。”“你们没放炮?”幺爷狐疑地环视着下面众人。“幺爷,我们真没放炮。”当日一同出去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那你们没放炮,堂主为何会来信说,邵总督发了怒,说我们胡搞一气?”“那我们就不知道了。”谢荣一搔脑袋:“难道说有人栽赃陷害?”“谁能栽赃陷害我们?谢荣,你该不会是放了炮不敢认,才让你手下的兄弟们说没放。”一旁有人调侃道。谢荣满脸冤枉,指天发誓道:“我对龙王爷发誓,若是那日我们真放了炮,就让我葬身鱼腹,永不超生!”海上行走的人,最是讲究这些,这种誓言算是极狠的,幺爷这才消了猜疑。“照这么来看,是那些狗官故弄玄虚,刻意栽赃了?”“肯定是那些狗官,幺爷你忘了这些狗官最是阴险狡诈!”“对,肯定是。”下面一众人纷纷附和。幺爷沉吟道:“不管是不是,朝廷要组建浙江水师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堂主吩咐下来的任务……”“幺爷,若不我们现在趁着水师还没组建,直接打上那双屿岛?将他们打个稀巴烂,这趟任务就算成了?”有人建议,这建议又迎来阵阵附和。幺爷没好气地看了一眼下面这些没脑袋的,斥道:“就咱们这几艘船,能干得赢谁?定海那边的情况你们也不是不知,早已今非昔比。罢,先不说这些,堂主在信中说了,莫堂主会亲自带着人来,协助咱们将这件事给办了。”“莫堂主要来啊?那咱们可不用愁了。”“待莫堂主带着人来,我们就洗了那双屿岛,让他们知道我们红帮的厉害。”闻言,幺爷又是一肚子气,骂道:“滚滚滚,一群没脑袋的,别在这里给我添堵,都滚!”于是这群人便滚了。有这么一笔银子在,组建浙江水师势在必行。事情在朝堂上一致通过后,接下来考虑的就是从何处抽调兵源充盈水师力量。提起这个,就不免要说说巢湖水师。这巢湖水师本是前朝水师的前身,也是威名赫赫,叱咤风云多年。可惜随着前朝的海禁几开几禁,也渐渐走向没落。及至到了大昌,朝廷一再禁海,几度内迁,巢湖水师也从向各地水师输入人才的基地,变成了一帮南来北往运送漕粮的普通兵卒,虽是还挂着个水师的名字,却早已名存实亡。巢湖水师最后一批战船,一批留下来用以运粮之用,而另一批则是调给了福建水师。这次朝廷提了组建水师的议案,自然是赶早不赶晚,本是有大臣建议从福建、广东两处水师抽调一些兵力前往浙江,内阁也都同意了,可到了嘉成帝这里,被打了回来。嘉成帝的意思是从巢湖水师抽调人。浙江沿海多寇,广东福建一带更是多寇,不能这般顾此失彼,其实说白了还是不放心用两地水师的人。朝廷每一项决定,在上面人来看都是动动嘴皮子即可,可对下面人却是极大的震动。事情定下来,兵部便从巢湖水师抽调了两千各级兵士前往浙江,又分别从福建和广东水师各抽调五百人,这就是浙江水师最起初的班底了。总兵是原巢湖水师副将苟大同,又另命薛庭儴兼任水师提督。所谓提督,全称是提督军务总兵官。总兵是武官,提督是文官,按大昌的规矩,一般是武官练兵,受文官节制,等于说薛庭儴才是浙江水师说话算数的。事情发生后,又是一场朝野震动。升官升得快不是没见过,可像薛庭儴这种升法,还真是第一次见。短短也不过数年时间,先从七品芝麻县官升至从五品的市舶司提举,看似也就升了一级半,实则手中的权何止天壤之别。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从五品升至从二品,算是开天辟地第一遭了。不行,绝对不行!再这么升下去,是不是别人的官,都得让给他来做!此项提议迎来朝堂上下反对,这些文官们历来弯弯绕绕特别多,就算反对说话也是比较讲究的。有的说薛提举太年轻,这般升法恐伤仲永,还有的说从从五品升至从二品,于朝廷的规矩不合。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这件事便这么僵住了。嘉成帝倒也很坚持,穷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擅钻营的给他赚银子。浙江沿海一带到底多重要,嘉成帝比谁都清楚,如此关键地方若是听了他们的,随便放个人去,能把好事给他搅合黄了。突然暴富的人通常不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总为银子发愁的境地,再说现在嘉成帝觉得薛庭儴是自己的福将,打从薛庭儴冒出头,他借着对方打了多少次那些老杀才们的脸,自然是要力挺。双方相持不下,最后搞了个折中,任命薛庭儴为定海市舶司提举兼代浙江水师提督。这个‘代’也就说薛庭儴就是个暂时的,随时可能被人替代。不过这个薛庭儴可并不在意,代就代吧,入了他囊中,再想让他掏出来,那就有点难了。其实薛庭儴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和自己的班底,若是能在各处安插上自己的人,就算真来个水师提督取代他,他也不惧。圣旨发到浙江后,引发一场震动。不管乐意不乐意,憋屈不憋屈,明摆着暂时拿此人没办法,该做的面子自然得做,所以纷纷发来贺函及贺礼。而薛府上下自是高兴之至,老爷升官了,虽然是个代,但代不代下面人可并不关心。昨晚巢湖水师的一众兵士便到了定海,因不便入城,再加上水师驻地还未建好,便就地在城外扎营。薛庭儴作为代提督,按理说是要去见他们的。招儿披着长发,穿一身玉白色中衣,外面随便披了件外袍,替薛庭儴更衣穿上官袍。因为只是代提督,自然依循自身品级,还是只能穿他那青色的官袍。他掸了掸衣袖,撇着嘴道:“这些人最是喜欢恶心人,搞什么代不代的。”招儿替他整理好衣襟,笑着说:“是谁之前还怕落空的?代就代吧,反正不碍事。”“就是碍眼。”说是不在意,其实心里怎么会不在意,作为一个官员,能穿上绯色官袍就是进入高官之列。这就是差距,有人终其一生都穿不了绯,只能遗憾终生。“行了,你才做官做了几年。”见他穿戴好,招儿便也去了屏风后面穿衣裳,随便收拾了下,两人便去外面用了早饭。薛家是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薛庭儴和招儿都忙,早晚两餐饭的时间也是全家联络感情的时间。问一问弘儿的功课,叮嘱一些琐事。弘儿比一般的孩子更为听话懂事,尤其自打葳哥儿来后,两个小家伙感情很不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更是给大人省了不少心。如今招娣也忙,定海这边人手不够,她如今便管着双屿岛上的铺子。寻常跟夷人打交道多了,最近还听说她要找人学什么夷话。“娘,你又要出门了吗?”弘儿问道。见儿子这么说,招儿有些愧疚道:“这趟娘出去是要办一件大事,你升子叔、姜武叔,还有你四叔爷都出去了,外面实在缺人手,娘才想出去一趟。待这回的事办完,娘就在家好好陪陪你跟你爹。”薛庭儴端着碗在一旁吃粥,也不说话。其实昨晚他和招儿就商量过这事了,想要建家票号,可人力物力都不及,免不了就得和人合作。如今招儿他们就忙着这事,与各地票号达成一致,只要对方认这边票号签发的会票,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客商拿着会票,前往各地兑换银子,而定海这边会根据会票数额将银子运送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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