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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梁颂打开文件袋仔细翻看起来,在周法医做了标记的一页纸上停留了许久,那上面写着好几样名称拗口的化学物质,周法医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
&esp;&esp;“梁队,毒理检测报告你已经拿到了吧,我圈起来的那几样都属于人工合成的致幻剂,市面上非常少见,制造难度也相当大,其中需要用到一种生物原材料,据我所知,只有澳洲才有。”
&esp;&esp;向渊之火(8)
&esp;&esp;凌晨两点半,剩余时间两个半小时。
&esp;&esp;“何蓉,查一下近半年来所有从澳洲运来的物资情况,重点放在数量大、时间有规律的企业上。”
&esp;&esp;梁颂刚把一叠文件递给眼圈拉出两倍大的何蓉,兜里的手机就响了,夏炎开门见山地说:“查一下朝日酒业,他们的酒里有问题,我到的时候正在消灭罪证,幸好留了一箱,马上让人送回来检验。给贺小年送酒的年轻人找到了,全撂了。他说曾经不小心撞见过喝了一种高端酒的人,跟普通的醉酒不太一样。贺小年找他买这种酒的时候就多留了个心眼,偷偷跟过贺小年几回,发现贺小年把酒高价转卖了,他这才意识到这酒的价值,怀疑这种高端酒就是像毒品一样的存在,上头让他们销毁酒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公司可能暴露了,想偷偷抱走一箱酒卖个高价,就因为这样罪证才没完全销毁掉。还有,现场发现了一个印有zero的傀儡娃娃,夏林在钟楼也找到了一个,两个傀儡娃娃的表情和胸前字母的颜色不太一样,不知道有什么含义……”
&esp;&esp;梁颂刚和夏炎讲完电话,一旁的何蓉就习惯性地伸手扒拉了他两下,梁颂转过身:“嗯?怎么了?”
&esp;&esp;何蓉这才反应过来旁边这人不是夏炎,急忙收回她的爪子,尴尬地咳了两声,把右手放回鼠标上,说:“梁队,定期的、数量大的不多,这个旭日制药算是最频繁的,每个月都有一批货送过来,不过这个制药公司我似乎没听说过哎……”
&esp;&esp;梁颂凑到她电脑屏幕前看了看:“对啊,进货这么频繁,说明公司运营情况还不错,怎么我也没听过?旭日制药……朝日酒业……查一下这两个公司的关联。”
&esp;&esp;“明白了。”何蓉快速调出两个公司的相关信息,却发现根本不用深入挖掘,两个公司的关联显而易见——公司法人那一栏,赫然写着一个相同的名字:何朝旭。
&esp;&esp;何蓉撑在桌子上,毒辣地点评道:“取名字这么没创意,何氏耻辱!”
&esp;&esp;梁颂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这种十个人里能有俩相同的大众人名哪来的优越感。
&esp;&esp;梁颂再次走进审讯室的时候,贺小年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研究桌面的纹理了,眼珠一动不动,像被汲干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esp;&esp;梁颂不怎么在意地在他对面坐下,把一叠资料在桌面上排开,清了清嗓子,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说道:“这一份是任强的毒理检测报告,你在这儿演木头人的时候我们也没闲着,他的死因基本上清楚了,还是我之前说的,自杀。当然,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虐杀自己,我们在他的胳膊上剜下的肉里找到了很多密集注射留下的痕迹,报告里显示他体内有几样少见的合成致幻剂,推测是他死前通过注射器注射入体内的某种药物的成分。这种药物,不,更贴切的说法是毒物,导致他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他用匕首一刀刀剜下了自己胳膊上的肉,剜掉之后还没死成,又在身上补了几刀,血流了一大半,才顺利地死了。”
&esp;&esp;贺小年在听到“毒物”俩字的时候上半身明显地颤动了一下,却依旧没抬头。
&esp;&esp;梁颂:“说完了任强,再来说说你,朝日酒业有个叫刘易发的小伙子交代,他每个月会定期给你送一批酒,不过不是光明正大地送,是你怂恿他贿赂负责人,从仓库偷运出来的,当然,你也给了他高昂的酬劳。你一个酒精过敏的人为什么要买酒呢?这点可不寻常,我们只好去朝日酒业走一趟了。这一趟巧了,到的时候仓库水管爆了,我们的人进去一看,发现那边的人正抡着棒球棍破坏货物呢,怎么样?怎么看怎么像毁灭罪证吧。幸好我们的人到得及时,还没破坏干净,送了一个样本回来检验。这么一检验更巧了,有几样成分跟任强体内检测到的一模一样。”
&esp;&esp;其实最后一句纯属推测,样本还没来得及送到支队,等检验结果出来黄花菜都凉了。不过这句出口之后效果立竿见影,贺小年放在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
&esp;&esp;“哦,对了,关于任强还有件事儿没说,他体内检出的一种致幻剂的原料,只有澳洲才有。诚州市这些年和澳洲有货物往来的企业中有一家特别频繁,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叫旭日制药,”梁颂笑了笑,“旭日制药,朝日酒业,听起来跟连锁店名似的,没错,这两家公司都是一个叫何朝旭的人开的。”
&esp;&esp;贺小年缓缓地抬起了头。
&esp;&esp;“显然这制药的不是什么正经制药的,酒也不是什么正经酒,我在想,你不碰酒,会不会像任强一样,是用注射器注射的呢?那就比较危险了,虽说不知道酒喝了会怎样,不过注射器注射的后果倒是有一个,现在还在解剖室摆着呢,哎,也不知道剜下来的肉找齐了没有……”
&esp;&esp;然后梁颂就欣赏到了贺小年宛如被抽干灵魂似的苍白的脸逐渐转为暗沉,五官逐渐扭曲,身体的颤动逐渐剧烈。
&esp;&esp;“看来说中了呢,”梁颂站起身,缓缓踱到贺小年身边,然后毫无征兆地扯开贺小年的外套,一把将外套扒到胳膊以下,贺小年左臂上的一排针孔就这么暴露出来,“哟,这个痕迹还挺新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该不会是你和任强一起注射的吧,那可不太妙啊……”
&esp;&esp;“不,不……不是,我没有!没有!”贺小年突然大声叫起来,拿胳膊肘推开梁颂,胡乱把外套扯回肩上。不知道是不是被梁颂的话吓到了,诱发心理因素作祟,他总觉得刚刚暴露在空气里的左臂又疼又痒,忍不住伸手去挠,可他不想在梁颂面前把手伸到衣服里面挠,只好隔着外套挠,手铐的铁链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没多久,他那精心保养的长指甲就在帆布材质的外套上划断了。
&esp;&esp;贺小年这才停下动作,呆呆地看着自己断掉的指甲,裂口很快溢出血液,他却没感觉到一丁点儿的疼痛,一滴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sp;&esp;梁颂深深吸了一口气,加重语气说:“贺小年,任强的结局你也看到了,傀儡师的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就算变成任强那样,你也要庇护他们吗?”
&esp;&esp;贺小年似乎没听到梁颂在说什么,身体不停地发颤,他摇摇晃晃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因为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眼泪接二连三落下来,小声嘀咕着:“‘着迷’,肯定是因为‘着迷’,怎么办?我也会变成七哥那样?该怎么办?怎么办……”
&esp;&esp;‘着迷’,就是贺小年订的那款酒的名字,显然它不仅仅是一款酒的名字。
&esp;&esp;“贺小年!”梁颂大喝一声,总算把贺小年的注意力扯了回来,他俯下身子抓起贺小年颤抖不止的双手,表情凝重地说:“贺小年,绑架诚大那个女教师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得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早点抓到傀儡师,才有办法帮你。”
&esp;&esp;贺小年看着梁颂沉静的眼眸,像是从中找寻到了一点救赎的希望:“对,对,‘着迷’是他们做的,他们肯定能解,找到他们就能救我,我不想和七哥一样,我不想……”
&esp;&esp;贺小年死死攥住梁颂的胳膊,语气虚弱,语速却很快:“黑色厢式货车,车牌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数字0,上面让我把那个女人转移到那辆车上,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esp;&esp;梁颂叫同事先去查车牌号码,把贺小年形如白骨的手从胳膊上扒拉下来,扶着他在椅子上坐好,这次没等他主动发问,贺小年自己开口说了起来——
&esp;&esp;“就我们乐队那些歌,可能您都瞧不上眼,那也是我挖空心思写的,都是我的心血。我一开始只抽大麻的,没灵感的时候来几口,马上就会有旋律从脑子里蹦出来……您知道大麻这个东西在很多国家都是合法的,一开始我都没觉得自己染上毒瘾了,时间长了,我越来越依赖大麻,然后我就发现抽大麻也不能让我有灵感了……
&esp;&esp;“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歌迷寄过来的礼物,那里面是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注射器,还有一封信,大致是说那种液体叫‘着迷’,是一种新货,绝对比大麻爽得多。那个歌迷自称k先生,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傀儡师的人。这种东西我收到过好几次了,都没有理会,但是那一天,我总是写不出曲子心情特别烦躁,鬼使神差地,我把那东西拿出来试了试……
&esp;&esp;“那感觉真的特别奇妙,警官,你谈过恋爱吗?‘着迷’形容起来就是类似的感觉,就像你突然得到了痴恋许多年的人,梦里都不敢宵想的事都成了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只试了一次,就让人‘着迷’。很快我就离不开‘着迷’了,我把k先生原来寄给我的‘着迷’都用完之后,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只要我替他做事,就长期给我供应‘着迷’。
&esp;&esp;“我怂恿刘易发偷运酒就是k先生授意,他叫我做中间人,把酒卖给那些女人,收到的钱七成都给他,两成给我,一成给刘易发,尽管只有两成,价格也相当高昂——没错,那种酒里就是加了‘着迷’,k先生说因为我酒精过敏,所以不担心私藏货物,才把这种好事留给我做。
&esp;&esp;“前段时间k先生联络我,说我替他再做一件事,不仅以后不用愁‘着迷’,他手里的单也全权交给我,不从我这儿抽走一分钱,事情很简单,就是绑一个人,送到一辆车上就行了,他还先付了我一百万定金。我多留了个心眼,怕连累到我,就让七哥去做了——七哥曾经失手杀过一个人,正巧被我撞见了,虽然我没打算拿这事儿威胁他,但他从那以后就很听我的话。我把k先生给我的定金分了二十万给七哥,七哥啥也没问就答应了,然后你们就知道了,七哥按照我的指示把那女人绑了送过去了。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没想到七哥把人送过去的时候,对方送了几支‘着迷’当作回礼,在对方的怂恿下,七哥就试了一支。那天表演前七哥还跟我说‘着迷’真的很美妙,没想到……没想到他就那么死了,被‘着迷’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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