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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月色之下,凤绝迎风而立,黑衣透出几分冷厉的气度。他寒声道:“替你介绍下,夜寒与日焰,后面两位是皇宫中的禁卫统领段景与段仁。白清幽,若是你还有同伴,最好叫他出来一起上,免得落了下风。本王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你自己现身。怎样,你今日是使毒?与本王打上一场?还是束手就擒?”清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伫立不语。凤绝轩眉一扬,他极缓地、极缓地自袖中将天丝抽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抽出,绕在自己指间,漫声道:“不急,你可以慢慢想着。反正,本王今晚有的是时间,这么久都等了,也不差这点时候。”“你想怎样?”见他这般神情,清幽深深繁眉,她极力维持着冷静问道。他却低低笑了,摇了摇头道,“不怎样。静王妃,不过是想请你去御司府中坐坐而已。”清幽眸色顿时一沉。御司府,不就是天牢么!看他的样子,今夜是志在必得。她无毒亦无乐器在身,连唯一的绯腹毒蛇也遭遇天敌,不得施展。他的武功本就盖世,眼下又带着四位高手,即便蓝毒在此,亦是会被牵制。他将每一样都精确算到了,不就是要擒住她么。想到这里,清幽轻轻一晒,垂下本是戒备的双手,菱唇中只薄薄吐出一字,“好!那我就去坐坐。”骤然,身侧寒风阵阵刮过。她看着,柔细的天丝层层飞来,将她的身子紧紧缠住…………黄沙落满地摧其身,不如摧其心月色极美,好似冰盘一般,高高地悬在那黑蓝绒底般的夜空上,明亮皎洁。东都,御司府。清幽甫一近前,就见两扇冰冷的大铜门高耸立于眼前,门上雕刻了精致的兽首,各衔着一个铜圈,细看之下,只觉得那兽暴突的眼珠,有着摄人的阴狠。夜寒上前轻轻叩门,“吱呀”一声,随着铜门透开了一条缝隙。清幽只觉得里面似有铺天盖地的阴气席卷而来,直冷得她阵阵瑟缩。两名黑衣锦卫自内出来,凤绝一臂将清幽的包袱抛给其中一名锦卫,冷声吩咐道:“去打开好好检查一番,再来禀报巨细。”那名锦卫恭敬接下。而另一名黑衣锦卫则是冷睨了清幽一眼,拱手道:“王爷,入御司府中,卑职需例行公事。”凤绝扬一扬手道:“她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人比蛇毒,还是本王亲自来搜。”语罢,他便朝日焰递了个眼色。日焰立即会意,他捉了肩膀上站立的黑鼬在怀中,步步靠近清幽,最终仅余一步距离。其意思十分明了,便是防着清幽身上的毒蛇会骤然攻击。凤绝亦是近前一步,双手自上而下,一一抚触过她的肩、她的肘、她的襟前背后、她纤细的腰肢,以及她修长的双腿。他的动作生硬,无半分轻柔,每一处皆是仔细探查。清幽紧咬下唇,整个人如失力一般,几乎站立不稳。他英俊深刻的容颜近在眼前,可月色朦胧,却总似瞧不清楚。他的呼吸,轻轻喷洒在她的颈间,却没有一丝温热,只是冰冷冰冷的。他这般搜身,近乎羞辱。可比起这羞辱般的搜身,更令她心痛的却是他方才那句冰凉的话语:人比蛇毒。是啊,原来在他的心中,自己一直是这般心如蛇蝎的,而她也无可辩驳。好不容易挨到搜身完毕,她随着凤绝与黑衣锦卫一同来到了牢中。一路之上,昏暗的光线映照下,她瞧清楚了,是一个个铁栏杆围成的牢房。腐烂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潮湿阴暗一齐扑鼻而来,直令人作呕。清幽强忍住胃中一阵阵翻搅的难受,尽量不去听耳边那一声声垂死的低吟与嘤嘤鬼嚎。走着走着,凤绝与黑衣锦卫领着她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隐隐可见前方有一扇窄小的铁门,门有尺余厚,看着入内只怕是神人插翅也难飞。黑衣锦卫上前将厚重的门拉开,漏出一室刺目的光线。清幽仿佛已是适应了慎刑司里面黑暗的光线,铁门之内小房间的耀眼光明一时使她无法适应,眯起双眸,身后似被人推了一把,用力将她推入房中。耳畔,铁链声重重响起,似有人反手关上了铁门。适应片刻后,清幽略略打量了下周遭,屋内点了数十盏长明灯,竟是照耀得比白日里还要明亮刺目。一张铁制的冰冷案台摆在正前方,而凤绝已是撩袍入座。一旁有黑衣锦卫上前小声询问道:“王爷,可要给她上铁镣?可要将刑具搬来?”他虽是嘴上这般问着,眼中却用一种憎恨且近乎恐惧的眼神瞧着清幽。凤绝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冷觑了他一眼,字字道:“你当白莲教的教主是吃素的么?区区铁镣便能拴得住她?除非——”他顿一顿,望向清幽幽静的眸中,有一抹阴翳的冷漠掠过,“除非封住她全身的经脉。况且,她身上有毒蛇,你们不要随意靠近她,小心会被反咬一口。”他的话,说的不咸不淡,不紧不慢,语意似是另有所指。不要接近,反咬一口。是呵,人比蛇毒!清幽听着,心中一滞,她轻轻叹息一声,缓缓道:“不用那么麻烦,我是不会逃走的。”说着,她将绯腹毒蛇自衣襟中捉出,当着众人的面放入锦袋内。轻轻晃一晃,她浅笑道:“我既然来了,就没准备反抗,任凭你们处置。”凤绝轻轻一晒,将面前一摞白纸往前一推,径自取过砚台,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研磨起来。刑房之中异常沉闷,仿佛从心底逼出的窒闷一般,一重一重压在心间,渐渐令人无法呼吸。空气之中,唯能清晰地听见研墨声,一声来,一声回,反反复复。这样的静让人觉得可怕,亦是让人觉得不可捉摸,尴尬难言。清幽只得低着头,瞧着自己素色的鞋尖,默默无语。仿佛除了低头也无事可做。良久,凤绝终于磨好了墨,他徐徐站起身,步步走近清幽。伸手,以两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目光直欲探到她的眸底深处。他的手指薄而修长,触在她下颚的肌肤之上有森森的凉意漫出,“白清幽,看在你曾经是本王的枕边人,毕竟夫妻一场。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笔和纸都替你准备好了,你若是将白莲教中每一个堂口以及联络点都一一写下来,本王便替你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让他留你一命,如何?”如此冷然相对,被他逼问着,是她与他都想不到的。眼角的余光,望向纷乱的烛火,暗红的烛光皆是散落在清幽眉间眼角。益发衬得她神色悲悯。她轻轻别过脸去,“我以为,我们相处相知这么久,你若是了解我,是断断不会来问我这句话的。”眼中,不可抑制地漫上泪光,酸涩之味哽上喉头。她白清幽又怎可能,用全教上下的安危,来换取自己的薄命呢?凤绝紧紧收拢拳头,字字恨声道:“本王是与你客气,让你少受些苦罢了。你若是执意冥顽不灵,届时受苦之人,可是你自己!”他的话语虽是冷硬,可眸中,却有炽热一点弥漫上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潭。突然,他的神情有片刻的崩溃,疾步至清幽身前,他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领,怒道:“白莲教于你就真的那么重要么?”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他急促的呼吸拂在她的面孔上,她的气息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有滚烫的泪滑下她冰凉的脸颊,“绝,那都是衷心跟随我的人。兄弟之义,我不能割舍。所以,对不起!”“哈哈——”他连连冷笑,那笑像是从胸腔底处蔓延上来的,带着一丝窒闷的凄厉,“连肌肤之亲的人都可以下手,兄弟之义也未必有多深厚!即便全天下的人你都要去在乎,就独独要辜负我么?!”肌肤之亲的人,都可以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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