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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1页）

&esp;&esp;他去的澡堂就在离弄堂不远处，这个澡堂的名字也很有时代气息，叫“人民浴池”，洗澡五分，里面还有搓背、理发、修面等服务，每项服务价格在五分到一毛左右。

&esp;&esp;在池子里泡了足足半小时，再搓了个背，把身上的污垢全搓了个干净。洗完，宋援朝又在澡堂里理了发，修了面。

&esp;&esp;等弄完这一切，宋援朝浑身觉得一阵轻松，再换上带来的干净衣裤后，除了脸看起来还有些黑外，宋援朝已和普通沪海人没什么两样了。

&esp;&esp;从澡堂回到家，刚坐下才一会儿，就传来了敲门声。

&esp;&esp;“建国舅舅？”

&esp;&esp;一开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宋援朝的面前，站在门口的这个穿着蓝色工装夹克，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是张家阿娘的儿子，也就是宋援朝从小喊他舅舅的张建国。

&esp;&esp;“援朝，侬总算回来了！”张建国笑着打量多年不见的宋援朝，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长成大人，如果不是在这里见，换了别的地方宋援朝的打算

&esp;&esp;钱，宋援朝有，虽然不多也足够花几个月，张家已经帮了自己这么多，张建国的钱自己肯定不能拿。

&esp;&esp;不是欠不欠人情的问题，孙霞舅妈虽说不是什么坏人，但文化不高眼界低，对钱这种事是极为看重，要是知道张建国偷偷给了宋援朝这么多钱一定会闹。

&esp;&esp;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个时代大家都是过的紧巴巴的，哪怕是沪海这样的大城市同样如此，宋援朝可不想因为这事让张建国夫妻之间闹矛盾，何况这是前世发生过的。

&esp;&esp;宋援朝的坚决拒绝让张建国着实有些无奈，想了想后张建国只能从信封里把十多张大团结抽了出来，留下一些粮票等票据。

&esp;&esp;“舅舅知道你长大了，男人有志气，想靠自己，这是好事。”张建国认真道：“既然你现在不缺钱，舅舅也不多说了，这些舅舅就先帮你收着，如果钱不够尽管和舅舅说，我多了也拿不出来，救救急还是没问题的。不过你刚回来，户口什么都没下来，这些粮票什么的你就先收着，毕竟过日子还是需要的。”

&esp;&esp;这回，宋援朝没再拒绝，他爽快地收起了张建国递过来的票据。正如张建国说的，自己刚回沪海，身上只有在西北好不容易换到的十来斤全国粮票，这十来斤全国粮票在沪海根本用不了几天，张建国给的这些票据恰恰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esp;&esp;“姆妈和我讲了，等你户口落实好就给你找份工作。”见宋援朝收起了那些票据，张建国放下了心笑着说道：“这几天我就先去跑跑路子，问问哪里可以进人的，你别急，反正户口下来还要些时间。”

&esp;&esp;“谢谢舅舅，不过……”既然张建国提起了这事，宋援朝想了想索性和他明说：“舅舅，这工作的事暂时不用去跑，我另外有打算。”

&esp;&esp;“打算？什么打算？”张建国诧异地问道。

&esp;&esp;“我准备明天去一趟我爸的单位。”

&esp;&esp;“去那边干嘛？你不会是想和他们闹吧？”张建国二中

&esp;&esp;沪海的早晨是在一片煤炉的烟火气和收夜香的嘈杂声中开始的。

&esp;&esp;宋援朝家所在的弄堂，用上煤气的不是家家户户都有，限于条件生煤炉的人家还是不少，此外厕所也是如此，依旧有不少人家用着马桶，所以每天清晨人们起来后要做的最重要两件事就是生煤炉和倒夜香。

&esp;&esp;宋援朝倒不需要做这些，他家是23号最好的一套房子，三楼和上面的三层阁都是他家的，还拥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esp;&esp;楼下的厨房，宋援朝爷爷当年把房子顶下来的时候就接了煤气，这煤气也让23号楼的所有居民受益匪浅，属于整个弄堂里极少数有煤气的住户。

&esp;&esp;七点过后，这时候大人们陆续出门上班，孩子们也上学了，外面的喧闹声也渐渐轻了下来。

&esp;&esp;宋援朝就着昨天从澡堂子回来路上买的两个包子作为早餐，原本这包子是打算作为昨天晚餐的，不过后来张建国特意送了饭菜过来，也就留到了现在。

&esp;&esp;就着白开水，几口吃完了包子，宋援朝洗了把脸，然后换了身衣裳。

&esp;&esp;这身衣裳不是宋援朝的，在西北那个地方，生活条件艰苦，更不用说新衣服了，宋援朝在西北整整八年，一共也就三套衣服再加一件破旧的军大衣。这三套衣服一套是冬季的，两套是春秋季节的，而且这些衣裤全打着补丁叠补丁，已经不合适再穿。

&esp;&esp;沪海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发达的城市。

&esp;&esp;沪海人从清末开始就同西方接触，再加上租界存在的原因，中西方文化在这个地方碰撞，从而滋养出独特的海派文化。

&esp;&esp;沪海人一向以精致著称，哪怕家里再穷的揭不开锅，出去的时候也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在北方叫体面，在沪海叫腔调。

&esp;&esp;在沪海人眼里，那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人就是乡下人的代名词，被沪海人集体鄙视。

&esp;&esp;宋援朝离家的时候才十六岁，这些年长高了许多，他在家以前的旧衣服自然不能穿了，现在宋援朝穿的这身藏青色的中山装还是宋光增留下的，宋光增是高级知识分子，又是老师，生前时极为注重仪表，所以家里有好几套用料考究的中山装。

&esp;&esp;宋光增离世的时候，王素芬只取了其中一套陪伴宋光增火化，其余的都整整齐齐放在箱底。

&esp;&esp;昨天整理的时候，宋援朝找出了这些衣服，虽然自己现在要比宋光增高上少许，但由于宋援朝人瘦，穿着父亲的衣服倒也算合身，今天要出去办事自然要穿的正式体面些，所以宋援朝提前就把衣服熨烫好挂在衣橱里，现在穿了起来。

&esp;&esp;鞋子也是如此，一双父亲留下来的黑皮鞋，宋援朝在柜子里找了盒已凝结的鞋油，放在火上烤软后拿刷子重新刷过，看上去焕然一新。

&esp;&esp;穿上中山装，黑皮鞋，站在衣橱镜前，宋援朝已不再是昨天刚回来时的那副狼狈样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关门下楼，朝着附近不远的派出所而去。

&esp;&esp;十多分钟后，宋援朝来到派出所，问了人后找到了王警官。

&esp;&esp;这个时代的警察远比后世亲民和随和，没有那么多规矩，何况王警官和张建国认识，昨天张建国又来打过招呼，亲热地招待了宋援朝。

&esp;&esp;对于宋援朝带来的资料王警官仔细审核了一遍，就直接告诉宋援朝户口的事没有问题。

&esp;&esp;关于知青返乡国家已有了专门政策，这项工作是目前派出所最重要的工作，只要一切资料程序符合，户口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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