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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宋隽披着夜色到了江子期寝宫。
&esp;&esp;新侍寝的那位美人怯生生走出来,抬起眼偷偷打量她,宋隽低头,抬手作揖跟她行礼,那姑娘受了好大的惊,匆匆避开身,差点跪下去。
&esp;&esp;宋隽头犹低着,手准确无误地伸出去,把人搀住。
&esp;&esp;小姑娘愣了愣,一双眼亮晶晶地看了眼她,声音轻轻细细的:“多谢殿帅——”
&esp;&esp;天子内人,虽妻妾,地位都高上一等,然而她到底还没适应这身份,总还有些惊惶失措。
&esp;&esp;宋隽点一点头,推门进去,里头江子期刚被人从床榻间叫起来,赤着脚,披了外衫,领口敞开,隐隐露出里头那道疤痕。
&esp;&esp;是他那一出苦肉计后落下的痕迹,和宋隽为他挡刀的那一处在差不多位置,无端叫人觉得讽刺。
&esp;&esp;他神情阴鸷,语气寡淡:“殿帅,叁更半夜,来这里自荐枕席么?还赶走了我的小美人儿。”
&esp;&esp;宋隽行过礼,把那奏折递了上去。
&esp;&esp;帝王草草翻过,看了两眼,嗤笑一声:“一群升斗小民,乱嚼舌根,杀了便是,还要朕亲自费心?至于那些个在军营里头窃窃私语的,吩咐他们去给朕修皇陵罢。”
&esp;&esp;他把那奏折在手中轻扣一下:“凡不听话的,悉数杀了就是,反正我有殿帅你这把快刀可以用呢——”
&esp;&esp;宋隽在下头站着,脸色藏匿在一片暗夜里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声。
&esp;&esp;不晓得该怎么告诉他,合黎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新兴战乱,哪怕那次拔除了萧峣所有的爪牙,把这位新王架空在他的朝堂之上,但他也随时可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esp;&esp;在用兵之际,因为一点私怨搞得民心浮动、议论纷纷,连军营里头都念叨猜忌着,他们为之抛洒碧血、赤胆忠心的帝王,是不是曾和他们的敌人合谋设计,连朝中重臣都不曾放过。
&esp;&esp;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esp;&esp;上头的人冷笑一声,叫她名字。
&esp;&esp;“宋隽,我晓得你不喜欢我,恶心了我,想放弃我,但是你能怎么办呢?我已经被你的祖父奉为了帝王,先帝无兄长同辈,膝下子嗣除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姐姐,其余全死在了那些叛乱里头,只剩下我一个了,你没得选了!你只能扶持着我,哪怕你恶心我入骨——为了你宋家叁代忠义的名声,你也给我受着!”
&esp;&esp;江子期悠悠哉哉地下来,站在她面前,投下大片阴影。
&esp;&esp;“宋家姐姐,还记不记得这竹筒?”
&esp;&esp;他把她手拉起,塞一个竹筒进去,上头痕迹斑驳,遍布着烟熏火燎的痕迹。
&esp;&esp;那是五年多前,江子期登基前后那场叛乱里头,用来传信的信筒,宋隽曾拿血淋淋的手把它攥在掌心,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里,奔袭数里,将书写着帝王诏命的信笺递出缺口,派人送去守在城外的祖父手里。
&esp;&esp;“宋家姐姐,你不记得了,我帮你记着呢。”
&esp;&esp;他语气奇诡,似笑非笑,仿佛说着一件有趣的事情。
&esp;&esp;夜色在两人之间无声浮动,宋隽抬起瘦长的眼,冷冷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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