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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四艘船,三艘轻舟,一艘最好能稍大一些。搞到这些船最好不要惊动地方,秦先生能不能做到?”林缚问道,他学矮壮汉子唤秦承祖为秦先生,秦承祖即使拿着腰刀,也有几分儒气,完全不像是赫赫有名的马贼头领。“这个不难。道上朋友未必会扯旗子公然帮我们杀官兵,买几艘船容易。”秦承祖说道。“流马寇也贩私盐。”傅青河怕林缚不解,略加解释一二。清江浦南岸海陵府诸县是国内最大的海盐产地之一,有官盐,自然也有私盐,清江浦两岸也是江淮两地私盐最大的货源地,流马寇既然跟私盐贩子有勾结,那秦承祖他们在这里搞几艘船应该难度不大。“废话这么多,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就说出来?”矮壮汉子不耐烦的问道,“爷可经不起你消遣。”他对傅青河深恶痛绝,对随傅青河而来的林缚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周普,要有些耐心,”秦承祖沉声劝告矮壮汉子周普沉住气,又问林缚,“立时就要?”“我们还有人在三十里外的海口子上,先要将人接过来,还要赶在天明之前到上游去,能越快搞到船越好,”林缚说道,“若是方便,还有诸多物件麻烦秦先生准备……我们会先租艘乌蓬船下水,”抬头看了看天,又说道,“月至中天时,我们会在渡口下去十里的河曲湾里相候。”“你们有多少人?”秦承祖眼珠子发亮,他就发愁人手不足,就算离开渡口之后,押解官兵还有二十多人,又是陈韩三所部的精锐,他们才十八人,要在战场厮杀,敌人再多一倍也不怕,就怕官兵遇袭会先将囚犯杀了。“人数倒也不少,只怕帮上忙的不多,倒是能摇旗呐喊,分散官兵的注意力,好方便秦先生你们下手。”林缚实话实说。秦承祖只当他谦虚,林缚又说道:“我与傅爷先离开,秦先生还放心?”“他啊,无胆鼠辈一个,有胆告密,这时候又怎是缩头乌龟一只?”矮壮汉子周普说道。傅青河朝周普抱拳苦笑说道:“多谢你还能信任我。”周普头扭向一旁,不搭理他。当下就分头行事,林缚与傅青河再回到渡口,从铺子买了几套女子衣裳,又买了一张琴看着琴做工粗糙,林缚笑着跟傅青河说:“不知道苏湄姑娘能不能在这张琴上弹出好曲子来。”“在河中下手,万一出了纰漏,官府追查下来,只怕会查出林爷你的身份啊。”傅青河说道。林缚轻松说道:“大不了落草为寇;至于林家,他们会推说我在白沙县已遭杀害、不过是别人拿我的牙牌在亭湖冒名顶替罢了——能有多大的麻烦?”又问傅青河,“傅爷确认恩泽、乔中他们给看见也无所谓?”“他们宁可死,也不会向官府屈降的,”傅青河眉间带着淡淡的伤感,说道,“不过也要防他们无意间说漏嘴,恩泽、乔中他们的事情,我们也按照之前商议的办,无需跟他们细说的。”“嗯。”林缚点点头。让吃食铺子准备了一桌菜肴跟几坛亭湖烧露黄酒送到渡口边,林缚与傅青河在渡口租了一艘乌蓬船。林缚借口说要去河中赏月,不喜外人干扰;船家能拿到一大只银锞子当押金、林缚给的租船钱又相当可观,甚至考虑是不是拿了押金远走高飞,自然任他们撑着自家乌蓬船载一桌酒菜往下游而去,都没有跟林缚要什么字据。不留下字据最好,这样林缚就算是不把船还回来,也不用担心字据会留下给官府追查的破绽。浅水撑篙行舟,又顺流而下,行速甚便,三刻时便行了二三十里,与困在浅水滩里的苏湄等人相见。傅青河没有耽搁,只跟苏湄单独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四名身体健壮的少年撑篙前往河曲湾与秦承祖等人碰面,林缚留在船上准备,他心想傅青河十年前跟秦承祖等人分道扬镳,苏湄那时才是八九岁的小丫头片子,不知道她跟秦承祖等人算不算故人。“又要牵累林公子涉险……”苏湄还穿着粗布衣裳,衣袖挽起,露出晶莹剔透脂玉似的纤腕,将一方汗巾递给林缚擦汗。林缚将一大捆铁簇箭抱上甲板,这些等会儿要搬到小船上去,还有其他物资也都要转移走,他接过汗巾,抹了一把脸,看着月色下苏湄娇媚的秀美脸蛋,没想到她真跟秦承祖他们有牵连,笑了笑,说道:“共济扶危多日,难道要我此时弃你们而去?我怎么可能弃你们而去?”他这话也不是随便敷衍,落水还魂以来,即使有着之前林缚的记忆,这个时代仍给他一种隔着层纱似的疏离感,突然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这些天扶危求存,林缚对苏湄、小蛮、傅青河及诸少年的亲近感,要远远强过远在东阳、似乎只有符号意义的林家。是苏湄、小蛮、傅青河及诸少年让他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实实的活在这个时代,这种感觉,这种感情,不知不觉的就在心里渐渐萌芽。苏湄俏脸微仰,凝望着林缚在月色下如墨深玄的眼眸,心间细细想着他刚才那句话,心想呆在他身边,真叫人安心。一阵冷风吹来,苏湄太陡然惊觉盯着人家看太久了,忙装着无意的侧过脸去,见林缚的注意力似乎都将船舱中物资搬到甲板上来的诸少年身上,才稍稍安心。秦承祖等人比约定时间还要早搞到船,月至中天,四艘乌蓬轻舟就悄然驶来。林缚站在船头,看着秦承祖、周普等人跟着傅青河从绳梯爬上甲板,注意到秦承祖、周普等人看见苏湄只是给她粗布衣裳无法掩饰的美貌给惊了一下,再没有其他异态,确定他们不认识苏湄。不过也难说,傅青河跟秦承祖等人分开是十年之前,十年之前苏湄才是八九岁的小丫头片子。秦承祖他们人没有全部过来,傅青河担心林缚要的那艘大船担心会在浅水滩里隔浅,就停在十几里外的河曲里,留下人看着,秦承祖、周普等十人跟着傅青河撑船过来接林缚、苏湄、小蛮及诸少年过去。周普看到这里竟然藏着这么一艘大船,爬上船连绕着船走了一圈,回来疑惑的问傅青河:“你从哪里搞来这艘大船?你们有这艘大船,还要我们搞什么船?肖瞎子给我们的‘大船’,都远远不及一半大。”“船太大,吃水深,我们不清楚清江浦的水路,不小心给困在这里了,”林缚说道,“现在不是细说这个时候,有些东西要搬到乌篷船上去……”船靠过来,陈恩泽诸少年就开始将大船上的必备物搬到乌篷船上,傅青河取了一把桑木弓给秦承祖:“你试试这个。”“好东西!”周普抢先将桑木弓拿到手里,拉了拉弦,拿出一支箭,朝夜空射去,只听见“噗”的破空声,箭就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周普搓手大赞,“好弓,怕不下一石之力,你从哪里整来这个好东西?”林缚早就怀疑傅青河早年出身军旅才有一手好箭术,民间猎户多用软弓,没有几人有机会接触到硬弓,真正的箭术高手几乎都出身军营,看到傅青河的“故人”周普开弓射箭的姿式,也知道他是箭术好手,愈发肯定心里的猜测。林缚心想傅青河、秦承祖、周普等人既然都出身军营,为何傅青河近十年来会隐居江宁,而秦承祖、周普为何又在淮上当起马贼?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林缚也不是多嘴的人。苏湄跟小蛮跟那些年纪少的少年们安静的站在一边,也不走过来跟秦承祖、周普等人相见。“这把弓归我了。”周普直接宣布这把桑木弓归他了。官府对弓箭的管制最为严格;而且一把良弓的制作程度非常复杂,常常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制成一把良弓,故而极少有八斗以上的良弓流落民间。秦承祖、周普等人流寇淮上,其他兵器都好搞,也能自制弓箭,但是很难找到良材,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制弓,自制的弓箭能当猎弓就不错了,不会比巡检司、县衙的刀弓手使用的劣等长弓好多少。这等劣弓,周普怎么会觉得够用?傅青河将桑木弓丢过来,他抢过来就爱不释手,细细把玩,弓身是百年老桑加老檀制成,弦是麻绳绞丝,他借着月色,看到弓梢上雕着“宁海镇督造”五个细字,问傅青河:“你们劫了宁海镇的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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