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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春分！&rdo;五娘子就回首喝住了春分，脸上现出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恼怒。七娘子心下却已了然。恐怕大太太自以为是带了灵丹妙药过来&ldo;探病&rdo;，却是真把五娘子给探出了病来。这对母女能沟通不良到这份上，也不容易。她垂下眼，没有说话。倒是六娘子本待还要发问，看了看五娘子的脸色，就又转了话题。&ldo;听七妹说，权家……&rdo;唠嗑了几句家常，婆子进来请两个小娘子回避，良医要来诊治。六娘子和七娘子也就顺势出了月来馆。&ldo;今年五姐的脾气实在是莫测。&rdo;六娘子滴滴嘟嘟。&ldo;唉，真是和三姐越来越像……&rdo;七娘子倒兴起了捉弄她的心思。就在回廊上站住了脚，轻声问六娘子，&ldo;你知不知道？&rdo;六娘子还念叨得起劲，听七娘子发问，微微张了口不解，&ldo;什么知道不知道？&rdo;她本来就生得好看，年纪越大，举手投足之间越发优雅，可七娘子却偏偏喜欢六娘子无心之间流露出的这一丝娇憨可爱。譬如此时双唇微张，大眼圆瞪……散发出的那股子天真无邪的气息，就连七娘子看了都爱。她就笑着在六娘子耳边说了李九娘的话，&ldo;……说是五姐的亲事一定，就上门来提亲。十一郎知道了，乐得合不拢嘴，半夜都笑醒……&rdo;六娘子顿时羞红了脸，猛地跺了跺脚。&ldo;你……你欺负我！&rdo;她背过身去，连耳廓都红透了。&ldo;我不和你好了！&rdo;七娘子捂着嘴笑着要走，她又急急拉住了七娘子的袖子。&ldo;是不是真的呀……&rdo;羞涩底下的那一丝喜悦，明明白白就表现了出来。七娘子于是拉了六娘子到玉雨轩吃茶。明明白白地把十一郎的婚事始末告诉给六娘子听。六娘子也听得极是入神，一边听一边脸红，一边也是止不住的笑。&ldo;连娘都说是极好的亲事。&rdo;七娘子越说越欣羡，&ldo;我看呢，最难得是他心里也有你……又都是从小认识的。&rdo;&ldo;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rdo;六娘子禁不住附和，&ldo;我真怕娘把我嫁到不相熟的人家，要到掀盖头才看得到新郎官的长相……&rdo;哪个女孩子不怕盲婚哑嫁？六娘子的担心，也是极现实的。七娘子就望着她笑，打从心底高兴起来。世上最高兴的一件事，莫过于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算十一郎并不完美，但看六娘子的神情，竟是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ldo;不过，&rdo;六娘子又担心起来，拉住七娘子的袖子急急问，&ldo;五姐的婚事什么时候才定啊？&rdo;她露出了赧色，偷眼打量七娘子，&ldo;你别说我瞎操心，可我看五姐的那个样子，倒不像是情愿嫁给许家呢，倒像是……&rdo;五娘子的心事虽然没有对六娘子言明，但三姐妹同进同出这么多年，六娘子虽然面上不显，心底却未必对几个姐妹的心思没有体会。一说起五娘子的婚事，七娘子就一阵无奈。&ldo;娘都发话了，这种事，多得是女儿家不愿意的，真过门了，也没见谁过不下日子。&rdo;她轻描淡写。六娘子默然不语，不过看神色，似乎并没有被七娘子的话说服。就又自顾自地害羞傻笑起来，半晌才起身告辞。&ldo;这话可不要流传出去了。&rdo;七娘子把她送到门口，不忘叮嘱，&ldo;毕竟亲事没成……&rdo;六娘子本来还在冲自己微笑，听了七娘子的叮嘱，忙板起脸，&ldo;你六姐也不是傻的，这种事才不会流传出去‐‐我是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呢？&rdo;一脸的灿笑，惹得来来往往的丫鬟都看住了。七娘子看得好笑，&ldo;还说五姐脾气变怪了，你看看自己？和个小疯子似的，笑得多欢！还说要找个第一流的夫君，将来谁的气都不受……还说看不上那人……&rdo;六娘子不出声，只是微微笑，对七娘子的嘲笑，一律当耳旁风。就一路抿嘴笑出了玉雨轩，笑得整个院落里，都多了几分春意。七娘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的也笑了起来。这笑容里，难得地透出了真诚的欢畅。到了半下午，谷雨又请她到月来馆说话。&ldo;喝了半碗药，人好多了，也不咳嗽，烧也退了……就是精神得很，怎么都睡不着，只是喊着无聊。&rdo;谷雨一脸的无奈，&ldo;想请七娘子过去陪着说说话。&rdo;五娘子要闹腾起来，那可是一天按三顿的闹腾，不把身边的几个丫鬟支使得团团乱转，是决不会罢休的。七娘子午睡起来，本来想自己练两幅字。可见了谷雨隐隐带着祈求的表情，心中就是一软。也只好披了大氅，和谷雨一前一后地出了玉雨轩。&ldo;五姐这阵子脾气不大好，你们底下人也受累。&rdo;她随口和谷雨寒暄。&ldo;谁说不是呢……&rdo;谷雨很有几分激动，&ldo;不过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劝，免得姑娘一个不舒服，遭殃的还是自己……七娘子要是能劝劝五娘子就好了，其实咱们做下人的折腾些也没什么，只是看着姑娘一天天的见瘦，心里也难受！&rdo;七娘子不禁跟着谷雨叹了一口气。明眼人谁看不出五娘子心中有事？也只有大太太，五娘子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一厢情愿地把事情往好处想。&ldo;月有阴晴圆缺，很多事，不是……&rdo;她就不由得感慨起来。才说了半句，又赶快收住。听谷雨的意思，是连她都不知道五娘子的心事。可见得五娘子虽然焦灼，但行事还是有分有寸，没有胡乱吐露自己的想望。此事当然也不好由七娘子泄露给谷雨知道。谷雨脸上掠过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ldo;其实您不说，我也知道，姑娘是为了亲事烦心……&rdo;进了正月末，冬天已到了尾声，扑面而来的风也不再刺骨寒冷，有了和暖的意思。两个小姑娘并肩走在淡绿色的山水里，就好像一副仕女画。却是远没有画中仕女的逍遥。&ldo;不瞒七娘子，我跟在姑娘身边多少年了，很多事姑娘就是不说，我和春分也猜得出几分。&rdo;谷雨低下头拨弄起了汗巾，&ldo;只是这事却是姑娘太糊涂了，表少爷乃是人中龙凤，两家又是亲上加亲，只要姑娘平平安安的嫁过去了，没几年日子也就好起来……&rdo;七娘子也听得很入神。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古人以旁观者的角度评论五娘子的婚姻。&ldo;就怕……&rdo;谷雨吃吃艾艾，&ldo;就怕以姑娘的性子，是非得闹腾得鸡飞狗跳，大家脸上都不好看！&rdo;她望着七娘子，一脸的祈求，&ldo;还请七娘子多劝着姑娘些‐‐家里这三个姐妹，姑娘还是和您更贴心。很多话，也只有您说了她才听。&rdo;七娘子抿了抿唇。这几年来，府里生活平静，五娘子也是安分守己，很少有出格的时候。要是她打算闹出什么事来‐‐七娘子很怀疑自己的几句话，能对她起到多大的劝阻作用。&ldo;我这个做妹妹的，不过是帮着姐姐聊天散心罢了。&rdo;她没有把话说死。&ldo;真到了出事的时候，还是得找娘才顶用……&rdo;两个人的脚步虽然慢，但月来馆离着玉雨轩就不远，又走了几步，也就进了月来馆堂屋。隔着帘子都能听到斑斓虎喵喵的叫声，和五娘子的轻笑。七娘子不由和谷雨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五娘子心情不错。&ldo;听说五姐你卧病无聊，我才巴巴地换了衣裳过月来馆……&rdo;七娘子一边说一边笑，一边进了东稍间。&ldo;没想到才进了堂屋，就听着你笑得开心！&rdo;五娘子果然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拨浪鼓逗地上的斑斓虎。虽然脸上笑意未收，但眉宇间，依然是带了一缕轻愁未退，倒是比以往更透了怯弱。七娘子看在眼里，不禁微微皱眉。就算在现代，精神压力太大，也很容易处于亚健康状态。以古代这样落后的医疗条件，五娘子如果长期为婚事犯愁，不注重保养身体，很容易落下病根。&ldo;你不来，我就不许笑，只能愁眉苦脸的，知道你来了才笑。&rdo;五娘子却没有留意她的表情，自顾自地吩咐谷雨，&ldo;把斑斓虎抱下去，再喂她吃些鱼儿，唉，越老胃口越大。&rdo;斑斓虎听到鱼儿两字，便喵呜了一声，自然去蹭谷雨的脚踝，谷雨一边笑一边抱了猫儿起身，不一会又进来给七娘子倒了茶水，才慢慢地退出了东稍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姐妹二人。七娘子合着茶盖，吹着滚热的茶水，半天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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