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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柳知恩浑身发凉‐‐这么好听的声音，笑出来的声音却像是老鸹在叫……可还没来得及打岔，徐娘娘又突兀地停止了笑声。屋子里就又寂静了好一会儿。&ldo;柳知恩？&rdo;很单调、很机械的声音。&ldo;奴婢在。&rdo;柳知恩努力稳着回答。&ldo;你……你是为了什么净身入宫的。&rdo;徐娘娘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情绪，就像是在闲话家常。柳知恩便望向了徐循。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正当盛年，虽然有几分清减憔悴，穿着也很朴素，可毕竟是盛开的年纪，即使如此，也别有一番动人。平时的徐娘娘，就像是一朵很雅致的花，在轻言浅笑之中，她的美丽就这样不经意的沾染到了衣间，仿佛花香袅袅，缠绵难去。可现在，这朵花失了魂，徐娘娘的双眼里已经失去了神采，她望着自己，就像是望着一片空白。虽然她的姿态是如此的娴雅，可柳知恩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情有多绝望。而柳知恩虽然不知道她的心路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却很清楚徐娘娘现在最需要什么。他叹了口气，勉强振作起心情，重新跪倒在徐循身边。&ldo;奴婢的伯父，曾是广西桂州知府，&rdo;他低声说，&ldo;因维护建庶人，支持方逆，论罪满门抄斩。事发时奴婢还在襁褓之中，因而免死，与母亲一道，被没入官中为奴。后来十岁时，宫中缺人使唤，便把奴婢净身入了宫。&rdo;徐娘娘动弹了一下，她低声说，&ldo;啊……&rdo;过了一会，她又问，&ldo;那你当时……净身后……难受吗？&rdo;&ldo;难受。&rdo;柳知恩低沉地说，&ldo;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好了，当时，我恨不能死在床，上，再别下来。每一天闭眼，我都希望再也不用睁开眼睛。每一次睁眼，我都对老天爷很失望，老天没眼，我竟还没有死。&rdo;徐娘娘看了他一会，忽然间，她哭了。她扑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无声地抽搐了起来，淡青色的襦裙很快就濡湿了一片，变做了深色。&ldo;柳知恩，&rdo;她的话不断被抽鼻声打断，徐娘娘断断续续地说，&ldo;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出去，我……我有时候觉得，这宫里……这宫里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让你去死，而是让你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真的很想出去，上一次求大哥，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rdo;柳知恩举起手，他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拍了拍徐循的肩膀。&ldo;娘娘。&rdo;他沉声说，&ldo;请听我一句话。&rdo;徐庄妃便慢慢地止住了哭泣，缓缓地抬起头来。这是一张极为失魂落魄的面容，虽然生得很好，却一点也不迷人，她面上的表情，实在是太过凄惨，惨得让人甚至无法目睹，只能转过头去。&ldo;这世上有些事，是容不得咱们自己作主的。&rdo;柳知恩便望着徐循，很稳定、很稳定地说。&ldo;就像是奴婢的阳根一样，丢了就是丢了，怎么都回不来。只要还活在世上，就只能去面对这个事实。若是娘娘命中没有子嗣，那就是没有子嗣，殉葬也好，不殉葬也罢，走到最后一刻，您也终归是要面对这一天。当您惧怕着殉葬的时候，活着就变成很没有意思的事情，您一直在怕、一直在算，一直在担忧……可若您接受了殉葬的事实，接受了这一天的话，左右不过是一死，您还有什么好怕的呢？&rdo;徐循茫然地望着柳知恩。她的小口轻轻地张开，变成了一个疑问的椭圆。&ldo;啊？&rdo;她轻轻地说。&ldo;命是天给的，可日子是人过的。净身入宫，是奴婢的命。&rdo;柳知恩继续说，&ldo;只要还要活下去，就要接受，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奴婢认了命了，不去想断肢重生的事，所以看开了这一点后，每一天都过得很满足。株连之罪，可以夺走我的肢体，却夺不走我的平静和幸福，娘娘，你明白这个道理吗。有些东西，只要您自己不愿意，那便是谁也拿不走的。&rdo;徐娘娘面上闪过一丝惊容，她慢慢地止住了泪水，仿佛在深思着柳知恩的话。而柳知恩却不期然有了几分后悔‐‐今日，他实在是说得太多了。&ldo;您先好好休息。&rdo;他又改了口，&ldo;子嗣的事，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奴婢……改日再来探您！&rdo;说罢，便站起身子，踩着碎瓷片，匆匆地退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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