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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洛战衣却在这时跃下了泥潭,只听“扑”的一声,碎泥飞溅开去,打向了石湘。石湘的第四招刚刚施展一半,便慌忙地往后退,但仍是被几个泥点溅中。他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衣服上多出的几点泥黑,气得脸都白了!他向来有洁癖,衣服穿过一次,就决不再穿第二次,即使洗过他也嫌脏,又怎么能忍受身上溅上这肮脏的泥点?石湘瞪着也是满身泥污的洛战衣,气极之下竟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洛战衣果然不愧是洛战衣,竟然这样就躲过了我四招!不过,这是最后一招了,我就不信你还能不出剑!”洛战衣虽然身处泥潭,狼狈不堪,但他的神色却像是在水翠花娇之中:“无论是一山一石,还是一草一木,任何事物都可以作为武器来用。这就如同天地万物,只要你有心,皆可入诗,皆可成画一样,出不出剑又有什么不同呢?”听了洛战衣的话,石湘反常地平静下来,他怪异地看着洛战衣:“洛战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洛战衣微笑:“我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有一招的机会了!”他虽然在微笑,可是脸色却苍白得像鬼一样,嘴角下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条血痕?石湘点了点头,凝神而立,白色的衣服无风而动,掀飞不止。片刻后,他缓慢地抬起了右手,和自己的双眼成一条直线。琴声已弹至最后一段,越发显出急躁来,但逐渐又慢了下去,就在琴声变慢之时,石湘的最后一招出手了:一笔风云!石湘的身形猛地腾起五尺,竟是俯击而下,直抓向泥潭中的洛战衣,带起的丝丝风声就像是有无数根针突然穿破了人心。伴随着逐渐压抑的琴声,伴随着琴声里的无比悲愤和怨怼,似连风云都为之变色,天地也为之肃穆!连旁观的石潇都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出气来,更别说泥潭中重伤未愈的洛战衣了。山歌石湘这一次的攻击已不仅仅是在用武功招式了,他是在用一种心情,一种气势,他借用的就是嵇康临死之时的满腹冤屈与悲怨,他要利用这种无所不及的心的力量打倒洛战衣!石君早已忘了周围的一切,他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里,沉浸在由自己和石湘制造的情境中。洛战衣的心也在随着琴声起伏,他虽然知道琴声危险,但仍情不自禁地感受着!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也是同样的冤屈与悲愤,可是嵇康尤能借琴声发泄,而他自己呢?于是,他的身更痛!他的心更乱!难道洛战衣真要输给这乱人情怀的的琴声吗?石湘的攻势已近,但洛战衣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天地间竟然又响起一阵乐声,乐声是突然插进来的,虽然音质单纯,却是轻朗和谐,悠然愉悦,就像是一根针骤然刺破了一张纸一样,不但驱散了漫天乌云,也将所有的悲愤与无奈化在无形中。石君的琴声忽然乱了!石湘心里一惊:《泛沧浪》!洛战衣精神却是一振,虽然曲调简单,但确实是《泛沧浪》的音韵。乐声中,洛战衣心里不期然地忆起几句话:驾扁舟于五湖,弃名利如遗芥;载风云而弄云水,观世事之若浮鸥;道弘今古,心合太虚。洛战衣的心突然变得澄净无比。幻星刃出鞘了,幻出了满天的星光,飞向了石湘。洛战衣虽然心静了下来,但内力未复,只有聚起残余的所有力量作最后一击。石湘本已因突起的乐声而吃惊,眼前却又现出无数光芒,使得他想也没想,便骤然飘退三尺,星光也跟着坠地,幻星刃静静地躺在了地上。原来洛战衣并没有展开攻击,他只是用力抛出了幻星刃,但幻星刃的光芒却吓退了石湘。叶小含拿下嘴上的树叶,乐声跟着停了下来。石家三兄弟怔怔地看着她,这才知道那首曲子竟是叶小含用一片树叶吹出来的,难怪声音那么简单纯净!泥潭中的洛战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双腿再也支持不住,右腿弯了下去,但在身体倒地之前,他的右手却支在了泥潭里的一块木板上。洛战衣半跪在那儿,虽然他的腿在颤,胳膊在颤,但他还是没有倒下。叶小含抛下手中叶子,跳进了泥潭,扶起了洛战衣,忧急地问:“洛大哥,你怎么样了?”洛战衣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的!”石潇不敢相信石湘又输了,他看看洛战衣,又看了看发呆的石湘,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这也不能怪你,谁能想到堂堂天星之主洛战衣为了保住性命,竟不惜跳进肮脏不堪的泥潭!”洛战衣抬起头来,无声地笑了下:“其实,我的身上早已沾满了污泥,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我并不在乎多沾一些!”他又转头向叶小含,“只是,你又何必下来呢?也弄得一身脏!”叶小含也笑了下,并用袖子温柔地为他擦去脸上的血:“只要我们的心是干净的,又何必在乎身上是否沾了泥?况且,这一点泥根本不算什么,洗一洗就干净了!它脏不了我,更脏不了你!”洛战衣一怔,那种难言的滋味又浮上了心头!他真的想不到,叶小含虽然有时天真得像个孩子,但有时却又睿智得像个学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石湘长叹一声:“罢了!洛战衣,你又赢了!不过,我能放过你,别人却未必,你还是快想办法离开吧!”说完,便转身进洞,拿起那个红色镖箱,与石君石潇一同离去了。叶小含似乎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了,问洛战衣:“洛大哥,他们为什么拿走我的箱子?”“你的?”洛战衣失笑问。叶小含气愤地说:“是呀!那明明是我……拣到的吗!”洛战衣摇了摇头,轻笑着说:“好了!等我伤好后,一定会夺回来的!”叶小含只得闷闷不乐地点点头。洛战衣由叶小含搀扶着爬上潭边:“对了,小含,你刚才熬粥的米是从哪儿来的?”既然有粮食必然有人在,洛战衣早已看到泥潭不远处还有一间茅舍,他打算请茅舍主人帮助自己离开。“我……”叶小含犹豫了下,才惭愧地低下头,却指着茅舍的方向,“是我从那里……偷来的,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你身上有伤……需要食物……”偷来的?洛战衣诧异极了:“为什么要偷?”“因为那个人……”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因为我的粮食不是给别人吃的!你们既然承认偷了我的粮食,那么死在我的剑下也就不冤了!”洛战衣心里一跳,只听说话还没见人,便知来者不善,想不到刚刚走了石湘三人,便又遇危险,难道今天真的要葬身在此吗?洛战衣强自镇定,缓缓地转回头,他刚转身,便见一片跳荡的光芒飞闪在眼前,就像是突然落进了虚无缥缈的云空,见了诸神飞天的舞蹈,裙袖翩飞带起了霞光闪烁。可是,祥和的舞蹈中却又隐藏着一股迫人眉睫的杀气,朝洛战衣逼来。但此时的洛战衣就如同强弩之末,刚才与石湘的对决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哪还有残余的力气去反击?他眼睁睁地看着剑光逼近,拿着幻星刃的右手越握越紧……叶小含突然冲到了洛战衣身前,她坦然地面对着突来的剑光,竟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长剑停在了叶小含的咽喉处,执剑人有些吃惊,有些意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维护他?甚至不惜性命。”叶小含冷冷地看着他:“不为什么!”洛战衣何尝不惊,但当他发觉叶小含的意图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在那一刻,他的心差一点儿停止了跳动。直到剑停了下来,洛战衣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慌忙将叶小含拽到身后,又急又怒地问:“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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