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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湘理所当然地说:“人便是景之极至!”年青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可以!”石湘不再说话,他竟然又从棺中拿出了一个画板,先把一张上好的白绢平铺在上,再将支架插进地下。这时,石潇已在研墨,石君则坐在地上,将琴重新装好琴弦,横放膝面,面容沈静而雍容。石湘沉思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大哥,《潇湘水云》!”石君一怔,潇湘水云?原来石家三兄弟从小就感情特别好,一起读书习字,形影不离。直到各有成就时,仍然三人一起,石君练琴,石潇就研究棋谱,石湘在一边做画。到后来竟成了习惯,石湘每次做画时,石君都会在一旁弹奏他喜欢的曲子,来帮他进入画境。但是所弹奏的曲调必与石湘所画意境相同,才能促使他尽快进入状态,混忘身外之事。《潇湘水云》是南宋浙派琴师郭楚望所作,意为“每欲望九岭,为潇湘之云所蔽,以寓倦倦之意也。”但现在画的却是人……石君又看了一眼年青人,却有些明白了,这人的形貌举止无不现出一种飘逸之态,尤其在这山水之间,更似夺了云山之净,水天之韵……于是,石君点了点头……琴声起处,便如同见了云水掩映,烟波浩渺,琴声缓缓地流淌在这山青竹翠之间,与奔腾的水雾和在一起,水花在不断地飞溅,琴声在不断地飞扬。石湘手中的笔也在和着乐声的节奏上下挥动,他的眼神专注极了。这时的他早不见了平时的跳脱不羁,却现出一种真正的书画大家才有的风度。年青人挺立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凝视着水流的去向,竟似看出了神!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终于,石湘抛下了笔,疲惫地长吁了一口气,但目光仍然没有离开画布,还在拧眉思索。石潇惊叹地看着画上的人,无论是外貌还是神采都与年青人一般无二,甚至连画上之人的眼神,都带着年青人那种特有的倦怠与空茫。年青人终于转回目光:“画完了吗?”石湘没有说话,石潇已经上前小心地拿起画,递给了年青人:“你自己看!”年青人接过画,乍见画的那一刹那,他确实震动了一下,却很快地平静下来。他仔细地看着,但并没有去观察每个细节,只是凝注着画中人。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笑了:“这不是我!”石君一惊,石潇却急了:“喂!你是不是想耍赖,这不是你是谁?”年青人却只看向石湘:“这是我吗?”石湘震动了一下,茫然地反问:“这不是你吗?”年青人再一次将目光看向那幅画:“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石湘更加震动:“你说什么?”年青人突然伸手向着潭水一招,只见一股水流乍然而起,竟随着年青人的手势扑向那幅画。画上还未完全干掉的墨迹被水一浸,立即向两旁化开,原本画中的空白处也被墨染灰、染黑。石潇叫了起来:“你做什么?”年青人将画再一次展开,三人向画看去。只见那好好的一幅画竟已变的模糊不清,线条随着水痕流动舒展,然后变浅,竟似酝酿了几许薄雾。画中人的衣服也在向着一个方向扬起,似是有风吹过。画中人原本清晰的面目更是氤氲一团,只能辨别那眼、那嘴,一切都罩上了迷雾,却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虚虚幻幻,空空如也的感觉。年青人凝视石湘:“这才是我。”石君放下古琴:“为什么?”年青人眼神又有了空茫:“你们不可能看得清我,连我自己都不可能!”石湘原本迷茫的眼神骤然一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年青人道:“你太自负了!但你忘了,你我素昧平生,彼此毫无了解!你又怎能看到真正的我?此画清晰如此,但那只是你眼中的我,并非真正的我!所以,他不是我!”顿了下,他又冷冷地说,“如果,你以前也是如此作画,那么我只能说,你也许能成为画匠,但决不能成为画圣!因为你突破不了意像的束缚,更无法造设虚空灵奇之境,无境自然无情!既是说,你的画根本没有生命,所以,你——输——了!”石湘只听得汗如雨下,怔在那里竟然说不出话来。年青人道:“请你履行诺言。”石湘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笔用力摔开,上前抢过那幅画,发狂地将它撕成粉碎,撒向周围:“我不是画圣!哈哈!我不是画圣!”狂叫完,竟然不理会自己的两个哥哥,转身向竹林内跑去。年青人看着石湘踉跄的身影,皱了下眉头,突然伸手击向离他较近的一根竹树,那竹立即被打得一弯,压向斜后方的另一棵竹树。另一棵同样被压弯,打向第三棵、第三棵再打向第四棵、第五棵……竹树依此倒下,迅速蔓延向前,眨眼间就以曲线形式来到石湘前方。正在奔跑中的石湘突然感到眼前一片苍翠迎头冲向自己,他还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一股大力送出竹林,身上还挂着几片掉落的竹叶。石潇脸现惊容,想不到眼前的年青人竟有如此骇人的武功。刚才那一幕压竹截人看似简单,其实却需要极深厚的内力和高度的技巧,还需要精准的判断能力。内力若不厚,即便竹树拦在石湘身前,内力也早枯竭,根本无法将他送出竹林。技巧不够,也无法将内力如此精确的传递出去。若无判断能力,更无法在瞬间判断出内力如何施放,施向哪一棵竹树才能够在最快时间内到达目标身前。由此可见,年青人对于武术的运用实在让人吃惊。石湘苍白着脸,狠狠地瞪着年青人:“你为什么不让我走?”年青人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你输了,却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石湘突然狂笑起来:“哈哈!我输了!我石湘输了!”他顿住笑声,凶恶地看着年青人,“告诉你,我石湘没有输!输的只是我画画的右手!我石湘从来不会输!”年青人疑惑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区别吗?”“当然有!既然输的只是我的右手,和我石湘就没有关系!”年青人眉一皱:“你的右手好象是长在你石湘的身上,不是吗?”“谁说的?”石湘突然大喝一声,左手运全力斩向自己的右手,只见血光迸溅中,石湘的右手竟已经齐腕而断。石君石潇大叫一声,扑向前去,石湘却退后几步,只是看着年青人,脸上的冷汗涔涔流下:“你看清楚了!这支手和我毫无瓜葛,它输了!我石湘没有输!”年青人动容地看着他,终于长叹一声:“是的!你没有输!”石湘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萎顿在地,昏了过去。石君面孔上浮现出深深的悲哀:“二弟!我们走!”上前抱起石湘就冲进了竹林,竟连棺中的岳浅影也不管了。石潇不甘地跟进竹林,又惊又怒地问:“大哥,难道就这么算了,三弟他……”石君猛地回头,热泪盈眶地嘶声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走吗?可是若惹怒了那个人,我们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三弟的一支手,他是……”他用力一跺脚,“你即便不认识他的人,难道还认不出他的幻星刃吗?”石潇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他骇然惊呼:“是他!”是魔非魔南康府星子县(今江西星子,在庐山之南)。车马喧嚣的大街上,突然惊惶地跑过来几个人,边跑边叫:“救命呀,救命呀!”随后,更多的人向这边跑来,每个人都是一副急于逃命的模样,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们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咦,那是什么?五六丈的身长,黑底褐纹的身体粗得像水缸,两只眼睛就像两盏灯笼,天呀!那竟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正悠悠哉地向这边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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