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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救他也对啊!破军星君杀人既是玉帝授旨、天命所归,他何须为这莫须有的罪名痛苦十世?“我擅自更改破军星命格,自他三魂七魄里抽了点东西出来。将来,他虽会受病受痛,但一生安稳无虑,再也毋需杀掠而终。”湘君巡视着周围,发觉阴司入口处的牌坊与石碑俱已倾倒,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心忖:有破坏才能有建树。她更打算当阎王找上门时,来个矢口否认。事已至此,她端起搁置的孟婆汤再猛往嘴里灌。嗯,失忆这个借口也不错……翠怎么听就是觉得有点不妥,她家主子任意妄为是出了名的,这么做不会有后患吧?“主子。”翠小心翼翼地问:“魂魄这样乱拼乱抽的,不会有意外吧?少了三魂七魄,会不会变傻啊?”湘君沉默片刻,而后扯出一抹既勉强又故作神秘的笑容。“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事她以前又没尝试过!鸿城,北齐南方边境最为富庶之地。此处离京偏远,但承上天厚赐,城内物产丰饶、人民富足。鸿城境内水运发达,河川汇集;境外高山环绕,阻绝尘嚣。屏障天成,居民依山傍水而居,自给自足,几乎已成与世隔绝之境。泗水贯穿鸿城而过,将整座城一分为二,河岸遍植碧翠垂柳,春风若吹,绿影轻摇,与河上波光相互辉映,水天一色,美景天成。泗水之宽,惟天清气朗、视线极好之时才得以望见彼岸;其中水流缓慢无波,一如鸿城居民平实无华、乐天知命的性格。十年前,一富商旅居鸿城,遥望泗水之际突发奇想。三年后,富丽堂皇之建筑立于泗水中央,号为“撷欢坊”。撷欢坊占地百亩,腾空架构于泗水河上,两端赖由连接河岸的桥梁支撑其重量,工匠巧思堪称天下一绝;商贾更是由南至北,重金买下无数貌美姑娘,致使所谓天姿国色者,撷欢坊内比比皆是。少见风雅之风月场所,姑娘们个个又皆通晓琴棋书画,不似坊间野花俗落,遂令鸿城内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流连忘返。自此,淫靡风气入侵鸿城。是夜,日已西沉,天色昏暗,泗水河上靡音乐声不断。撷欢坊内搭起了一座玉台,玉台上锋利刀刃闪着森白冷光,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轻舞跃于台上,裸足蝶步,于锋刃上飘然游移。此女舞姿华丽,双足赤裸而不见伤,直至笙乐由慢转而急起,仍是从容闪转腾挪,如飞燕傲姿翻舞于空中。台下看倌个个为之惊叹,但此翩飞舞姿却如昙花一现般短暂。持续半晌,转瞬间笙音俱静,玉台佳人随之没入帘后;此时台上已是一片空荡,但台下为之痴迷陶醉而未由梦中转醒者,仍大有人在。“花啼,几个月不见,怎么你的舞艺不进反退?”帘后是道长廊,一抹壮硕的身影倚门伫立,似乎等了她许久。“爷!”花啼才要回自己的厢房休憩,回程却遇上出远门甫回的撷欢坊坊主。“我病了。”她应了声。方才的舞蹈花费她太多心力与体力,现下的她由丫环搀扶着,但血气上涌,说不了几句话。“燕舞不是普通戏码,一不留神可会终身遗憾的,若下次遇上同样的情形就停了它吧!方才几次险些出错,你也真是的,这么轻率地上台,实在太危险了!”他语带关心,心里盘算的却是这个价值不菲的珍藏品,可不能有任何瑕疵。此人有着不寻常的伟岸身躯和俊逸面貌,他的神情过于诚挚,带着笑的面容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但花啼深知,是此人将她和其它姐妹买回撷欢坊,供城里富人寻欢作乐的,这样一个买卖贫童优伶为娼的恶人,她不会将他虚情假意的话当真。郯焰,一个已届而立之年的男子,脸上却丝毫不见岁月刻划的痕迹,反而更为俊美无俦。他刚毅的脸部线条透着有别于常人的气息,洗炼的性格总带着沉稳与自信。郯焰不像她所见过锱铢必较的商人般浮气,而是像京城里的王孙公子般,有股书卷气、傲气、才气所交织衍生的尊贵气息。凭着这种天生气势,他暗地里想着怎样的诡计企图便很难让人有所防备。当别人对他所说的话信以为真时,便是寿终正寝、待他静静鲸吞蚕食之刻。“燕舞恐怕花费了你不少心神吧?瞧你脸红气喘成这样。”郯焰扬起袖子替花啼拭去汗珠,怎料花啼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她不是其它入了撷欢坊便任他宰割的青嫩姑娘,她可是撷欢坊的红牌名妓,想碰她,就得先拿钱来,一切都是有行情的!“花啼先行告退了。”也不顾谁才是撷欢坊的主人,现下心情不快的她,谁的面子都不想顾便告辞离去,独留郯焰一人。望着花啼怒火中烧的背影,郯焰不禁笑道:“性格还是一样那么坏,真可惜了那张花容月貌。”话落,他随即转身往外场巡去。 在迂回长廊上拐了几个弯,丫环敲敲花啼的房门,接着将散着浓郁草药味的药汁端入花啼房里。夏末秋初,天候虽已渐凉,但仍残留酷暑之意。花啼闺房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丫环才踏入室内一步,随即就让室内燥热逼出淋漓香汗。夜色深沉,未点上灯的房里阴暗一片,丫环走近圆桌前燃起油灯,顿时昏黄微光绽开,照亮了整间厢房。“谁?”屏风后传来声响,随即见着身着黄衣的花啼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由床榻下铺。燕舞累坏了她,令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阵子。“小姐,我给您端药来了。”丫环将煎好的药呈给花啼。只见花啼深深一吸气,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汤药喝下肚,然后才苦着张脸,一副反胃作呕的样子。反正早喝晚喝都得喝,为了她的病,她再不甘愿,还是得忍这一时半刻之痛。“小姐,方才看您跳那场舞,您的腰伤好像已痊愈得差不多了呢!”丫环喜孜孜地望着花啼,几乎想不起几天前花啼旧疾复发时,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模样。“也真多亏了大夫,若非他这些天不分昼夜地替我诊疗,我恐怕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虽难掩病容,却也不再是苍白憔悴的脸色;她的双颊泛着红润,腰肢虽微感刺疼,但已舒缓许多。“看不出那个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医术倒不错。”丫环还是有些无法置信。她所服侍的花啼自幼勤练舞艺,无一日停歇,教舞的夫子又过于严苛,就算花啼练伤了筋骨,仍不许她休息。初时总认为熬一熬就过了,直至年纪渐长,少时的积病成了宿疾,每当四季运替交换时刻,总令她举步维艰,只得躺在床上休养。“也难怪他会被称为神医,我这病没几天就让他给治好了。”花啼几年来寻遍城里医馆,再好的大夫也无法根治这个毛病,最后还是由坊里恩客处听说,才由偏远的南方找到现在这位大夫。那日马车驶入撷欢坊,大夫一下马,花啼便满腹疑惑。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么着,被小厮们恭恭敬敬迎入撷欢坊的竟是个看来才十多岁的少年。他望着她露出盈盈笑容,灿烂而令人目眩神迷的笑颜,使她惊讶不已。从来没有人对她绽露过那般无邪的笑容,尤其是个男子。自她多年前倚门卖笑开始,就未曾有过。抹了把汗,花啼执起巾帕扇风。“小姐房里这些天怎么老是关得密不通风?这么热的天容易闷出病来的。”“窗是方才关的,因为大夫刚由南方北上,不习惯北齐国早晚透凉的气候,我见他冷得直发抖才封了的。”受不了热,花啼接着打开几扇窗。窗下是川流不息的泗水,凉风吹拂而入,卷起的泗水水气中,夹带了些许秋意;而撷欢坊外是四周悬起凤型精雕之木栏,以供来客游憩、远眺鸿城丛山峻岭、玩赏两岸风光之用的窄道。忽而,花啼听见窗下传来羽翅拍搏声响,她往下望去,见到熟悉的少年身影。裹着冬衣,攀在漆红木栏上的他,远远看去好小好小,小到好似一阵大风吹来,便有可能将他吹走一般。河面上,羽翼斑斓的大鹰展翅翱翔,时而飞翔翻滚,时而笔直冲落河面,再急急转弯紧靠水波而行;顷刻后,那只大鹰乘着风静止于泗水之上。她听见他清脆的笑声,才发现大鹰竟似通悟人性般,志在博那人一笑。“大夫!”花啼诧异地喊了声。“花啼姑娘。” 风中传来笑语,暗处,郯焰漆黑的双眸宛若深不见底的潭水,紧紧地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月华笼罩下的他,沾染一身纯净无瑕的光芒,风爱怜般地梳过他柔细的发丝,恣意而飘扬的发在他身后纷飞轻舞。他浅扬着唇,玉雕般清雅秀致的五官动人心弦,灿眸内眸光流转,专注得心无旁鹜,并未意识到旁人存在地、自顾自地与河上翻飞的大鹰嬉戏。郯焰如同着了魔般静立原地,无法动弹,体内有股热浪狂涌翻腾,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这一生,再美的女子他都见过,纵使她们自动投怀送抱、使尽狐媚手段,也无法使他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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