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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公主很可怜,没了爹娘啊!我知道了,皇上是想保护公主。"
孙预看着他的眸光凝上几许深意,再问,"那知道未央宫是谁住的吗?"
"历朝的储君。"孙颀流利地回答,忽然又一顿,"皇上要立小公主为储君么?"这个似乎与礼制不合呀!
孙预收敛了笑意,目光也渐趋深长,渗出一味叹息来,这样的隐忍,这样的悒郁,近乎缠绵的悒郁,这让小小的孙颀十分疑惑,他并未看懂其中的意味,但却牢记了这样的目光。直到多年后,当他理解了这种目光的时候,他已经能够平静地看着他亦师亦友的预哥哥离开,同时沉着地承担下一切。
"这样行么?"话一出口,孙颀似乎想到了什么,"庆元公主是以公主的身份住进去的。"
"那么,为什么不册立呢?"孙预循循善诱,一步步引着孙颀往深里想,即便那已超越了一个十一岁孩子所能理解的范围。
孙颀扁了扁嘴,站在桌沿一侧,仿佛是杵在那边思索着。许久,他忽然冒出一句,"皇上到底是不想立,还是不能立呢?"
孙预笑了,笑得满是嘉许与欣慰。这孩子日后大有出息!他站起身,拍了拍孙颀的肩膀,"有时候这个想与能之间有太多的举措必须谨小慎微。做事,要清楚每一条底线,你的、他的;这事的,那事的。如此才能守衡,才能破立,有张有弛。"
"颀儿受教了。"孙颀正身一揖,那一俯一仰间,已隐约现出一番气象,仿佛一下子历练了许多。
"过几日朝廷会派监察御使巡察各州,你也跟着去看看吧。"孙预看了眼沙漏,不再耽搁,直往安元殿请见。
"皇上,摄政王求见。"
妫语眉眼未动,依旧看着这满园素洁幽芳的梨花,"快请。"他赶得倒巧。裙袂轻转,拂过一地落蕊,淡淡撩起几屡芬芳。
小秋扶着她坐到一边早铺上了软垫的石凳上,便执着一壶烫着的芙蓉汤,斟了两杯出来后,便躬身退下。
知云将孙预引到,也识趣地退出园外,只留下这一片溶溶春光滋沐着纯雅清芬的梨花相伴二人。
"今儿政务房不忙?"听到身后的稳稳的脚步声,妫语也不回头,只拿起考究的瓷盏轻呷了口,随口问道。
"怎么会不忙?礼部开科在即,又有新人调动,再加上户部的种种,十天不睡一觉也不见得能腾出些空来。"孙预噙着淡淡的笑,说得隐喻。一个是春闱,一个是调来京就任的三个外官,以及因为这一调动而平白多出来的一些杂事。
妫语听言也笑,"所谓能者多劳么!摄政王,好歹也得帮忙着分解圣忧不是?"
"是啊是啊,为君分忧,还包括那些投机倒把的事。"孙预坐于她身侧,口气微哼,他当然清楚,那些她压下来的杂事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说白了,就是拿他这个摄政王的名头压人。
"投机倒把的事其实轮不到我来插嘴,毕竟只要我一开口,那以后是想用也用不着了。"妫语随意地说着,眸光流转,扫过孙预,又看向四围赏心悦目的白蕊雪瓣,梨花之芬芳,清新透人心脾,就像如此轻松地看到孙预,那般的融融泄泄,从心臆间舒适开来。即便是安排着日后的打算,也因着心神畅快而没有阴郁之感。
孙预所谓的杂事自然是指为了讨好圣意而投上的荐表之类,都是明哲保身的刁滑之臣,但一个若大的朝堂,若没有这类挺能见风使舵的刁滑之臣,会是多么得死板而乏灵动的机制?
孙预笑看她舒展的丽颜,心情也跟着一松,语气随意,"庆元公主的事,他们不会多话么?"朝臣是一则,还有闻氏。他们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这个皇位么?如果有了储君,他们的名就是不正了。
妫语扭头看着孙预,笑容里明显带上了一丝狡猾,使得整个人顿时生动明丽起来,有一种涌动的活泼,让孙预有些怔惑。"与其安排一场皇夫的册立之选,还不如接受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娃娃,况且,我又没有册昱儿为储皇。"
皇夫?孙预听到这个词时明显有些反感,连同眉也蹙在一处,"你才只有十六而已,谁那么急!"
妫语掩住一抹笑,喝了口汤,"但是有人觉得,这样不合祖制,都提出来反对呀!"此次他前来,不也是为了这个么?
孙预拢了眉,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心中好气又好笑,如此的她显得精灵又狡猾,堵住他的口不算,还要把他也拖下水,让他也帮着她圆这个说法。只是这样的她好有朝气,好有活力,带着些淘气,带着些明快,让人的心都暖暖地被烘得舒适极了,不自禁的笑意流泻在嘴角,流泻在眉梢,流泻在眼底心头。
"你是早就在等我了吧!"他故意有些恨恨地说,当然清楚自己是一定要出手平息这些说法的,这个皇夫二字,让他深感刺眼刺耳。哼!皇夫?哪个想的话,可以试试看!他有些狠狠地想,但谁都不行的时候,他就行么?想到自己的孙姓以及与皇室所有的规矩,他眉宇一沉,有着一抹果决,他不行也得行。
妫语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决,有一种安心漫过心臆,她是如此被保护着。他的眉眼写着他的坚毅,不管到哪一天,有他的地方,她都可以安身立命。
流年faye2007-03-2919:12
春秋代序
二月之后的天都是热闹不断的,天子脚下,物事繁华,街衢巷陌,俱是喧哗人事;而西苑河两岸,柳色青青,杏桃吐蕊,一片春信,有燕尾相逐剪春,有百鸟婉转回鸣;总之就是人事热闹,物事热闹,春光争妍。
二月初二龙抬头,便着一番春雨,绵绵润润,舐去了多日的晴躁。紧接其后的便是香市,由二月十二的花朝日起,一直要热闹到端午方会歇下。是时,殿庙中边,通道上下,山门内外,有屋则摊,无屋则厂,厂外又篷,篷外又摊,节节寸寸,什么胭脂簪珥,齿梳剪刀,以至经典、书籍,木鱼嬉具,无不云集。此时春暖,桃柳明媚,鼓吹清和,再加上春闱在即,士子齐集天都,真个是岸无停船,寓无留客,肆无留酿。
条条通衢,你来我往,俱是香车宝马,有歌肆勾栏之轻佻妩艳,亦有茶楼酒馆之诗酒唱和。西苑河畔,堤柳拂水,芳兰芗泽,桃艳杏红,娇花照水,不胜其合香芫荽之薰蒸,直欲把游子都酿进这醉人的春风里。
三月三,就在这个春风温煦的日子,春闱开始了。
覃思气格清朗,一身淡紫春衫,洒脱有致地将其俊朗之姿拱托了出来,玉树临风。举步不见急促,只是从容,在快行至闱场时,他正眼瞧见另一名步履稳健的士子迎面走来,他认出这是声名不下于他的木清嘉,他的同乡。但他心中微嗤,倒不是因其才学,而是因其气骨。拜于当朝权贵之下的举动,他不屑为之。士子文生以文章策试取仕,拜朝臣为师并不为过,但若寻,也要寻个素有文名的大儒,那个岳穹,只见其机智之名,却未闻其有过什么文名,显见这木清嘉必非以策文投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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