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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乔愣住。骆闻舟板着脸瞪了她一眼:&ldo;干活去,今年不放假。&rdo;郎乔早忘了拉扯皮肤会长皱纹这件事,用袖子重重地一抹眼睛:&ldo;是!&rdo;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楼道那一头传来,是费渡独特的、永远踩在某个韵律点上的脚步声,仿佛天塌地陷都不能让他迈开那双摆设似的腿跑几步。可惜,这次他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费渡先是往陶然的病房里看了一眼,木乃伊似的陶然还睡着,闻讯过来的常宁正在守在病床边,大约是有点疲倦了,她一手撑着额头,正在椅子上打盹。费渡把一件大衣盖在她身上,又在她手边放了一杯热茶,悄悄地关上病房门退出来:&ldo;尹平的手术结果不乐观。&rdo;骆闻舟:&ldo;什么意思?&rdo;&ldo;尹平谋杀亲哥,这些年自己也未见得好过,长期失眠,还有酗酒的习惯,他收入有限,喝的都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兑水的便宜货,心脏、肝、肾都有不同程度的慢性病,血栓风险也很高,就算没有这回的车祸,也说不定哪天就犯病一命呜呼了,&rdo;费渡飞快地说,&ldo;大夫说手术虽然做完了,人什么时候能醒还不知道,醒过来一定会有后遗症,乐观一点也许是半身不遂、话说不清楚,还有可能干脆就没法恢复正常的认知水平了。&rdo;郎乔:&ldo;什么?&rdo;骆闻舟重重地叹了口气:&ldo;就是傻了。&rdo;&ldo;他凭什么能傻!&rdo;郎乔一听就炸了,随即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又连忙压下嗓音,&ldo;他要是傻了,我就再在他脑袋上补一下,让他干脆到那边谢罪去算了!&rdo;市局里人心惶惶、群龙无首,陶然在医院躺着,同事们不知谁能信任……唯一的证人人事不知。简直是四面楚歌。骆闻舟在压抑的楼道里踱了几步,十分想苦笑‐‐自古装逼遭雷劈,他才刚给郎乔灌了半盆鸡汤,一转眼,说翻就翻。这时,肖海洋打来了电话。骆闻舟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顿了一下,才划开接听:&ldo;小眼镜,你要是再没有好消息,我就开除你。&rdo;埃德蒙&iddot;唐泰斯(十)肖海洋突遭横枪,莫名其妙,丝毫也没感觉到领导不怎么美满的心情,还很实在的刨根问底道:&ldo;为什么,我又违纪了吗?&rdo;&ldo;……&rdo;骆闻舟被他一个拦腰大岔打得发不出脾气,噎了片刻,没好气地说,&ldo;你什么事?&rdo;肖海洋语气有些严峻:&ldo;骆队,你们还在医院吗?先别走,我马上就到,要见面说。&rdo;小眼镜相当有时间观念,说&ldo;马上到&rdo;,五分钟以后,他就裹着寒流冲进了医院。住院部人多嘴杂,几个人为图清静,到后面的小花园里找了一张石桌。小花园是给住院病人散步用的,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四下里别说散步的病人,连只自带羽绒服的乌鸦都没有。肖海洋把两份履历和一张打印出来的表格放在石桌上,用力吸了一下鼻涕:&ldo;骆队让我去查当天和陶副队在一起的人和车辆使用情况,都在这里了,还有两份履历‐‐当天陪陶副队一起走访尹平家的,一个是咱们队的武哥,一个是南湾派出所的民警孔维晨……&rdo;&ldo;小武我知道,毕业以后就在我眼皮底下,要不是我师父出事,那年差点成我小师弟,&rdo;骆闻舟摆摆手,&ldo;孔维晨也先不用说了,重点是……&rdo;&ldo;不,孔维晨我要重点说。&rdo;肖海洋用冻僵的手指不甚灵便地抽出了孔维晨的履历,&ldo;骆队,你知道前几年本市搞过的&lso;国家企事业单位定点扶贫项目&rso;吧?&rdo;骆闻舟疑惑地一扬眉:&ldo;嗯?&rdo;这种活动一般形式大于实质意义,基本也就是让大家按级别掏顿午饭钱,意思意思捐点款,然后拍几张照片写个报道完事,没什么意思,组织了几年就不搞了。&ldo;当年和市局结对子的就是南湾的宏志学校,市局的几个干部去宏志学校转了一圈参观,每个人掏了两千块钱,一对一地资助学校选出来的几个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孔维晨就是其中之一。&rdo;肖海洋说,围着石桌的三个人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骆闻舟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肖海洋这张狗嘴里恐怕吐不出象牙:&ldo;所以呢?&rdo;&ldo;我去查了学校的存档,当年孔维晨的资助人一栏写的是&lso;张春久&rso;‐‐哦,就是上半年市局调走的老局长,在他带着陶副队他们赶往尹平家之前,他曾经和张春久通过电话。&rdo;郎乔一脸信息量过载的茫然。费渡则轻轻地皱起眉。骆闻舟倏地沉下脸:&ldo;肖海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rdo;&ldo;我知道‐‐我打印了通话记录,&rdo;肖海洋抬手擦了一把鼻涕,少根筋似的对上他的目光,抽出一张纸条,&ldo;另外我跟武哥证实过,武哥说,他们出发前,他确实看见孔警官打电话,他还随口问了一句,孔维晨说&lso;老领导挺关心这事,跟他汇报一声&rso;,武哥以为是所里的领导,也没太在意。我还查到,孔警官最早被分到了清原县,是张局打了招呼,才调回老家南湾的。&rdo;一簇浓云身不由己地被风吹做一堆,遮住了太阳,唯一的热源也消失了,周遭立刻充满阴翳。小石亭里好一会没人说话,郎乔突然觉得自己微弱的体温是这样捉襟见肘,这半天也没能把石凳坐热,凉意依旧透过她的衣服直入肌理,激起从内到外的战栗。不知过了多久,郎乔才缓缓回过神来,某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山呼海啸地炸开,就像信徒看见有人往神像上泼了污水,她猛地站了起来:&ldo;肖海洋你有病吗?接受过资助、调动过工作这种屁事也至于拿出来刨根问底?你丫军统特务吗?是不是平时大家坐在一起打牌吹牛也得逐字逐句地拖出来排查,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暗号?没让你生在大清国搞文字狱真是屈才了!&rdo;肖海洋根本不看人脸色,语气也毫无起伏:&ldo;张局在位的时候,辖区县城派出所还能勉强算他管辖范围内,现在他调离,南湾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能解释为什么孔维晨会在这种时候和他联系吗?我知道他是烈士,我也知道这话要是说给南湾的人,他们得揍我‐‐你也想揍我。但是不管你们感情上相不相信,这就是我的调查结果,这就是事实。&rdo;&ldo;扯淡!&rdo;郎乔火了,&ldo;要是你,你会先害人再救人,还为了救人把自己搭进去吗?张局都退居二线了,这都能被你拖出来……&rdo;肖海洋把手揣在一起,油盐不进地说:&ldo;是我当然不会,但是每个人的逻辑都不一样,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rdo;郎乔一把薅住他的领子,肖海洋被她拽得整个人往前一倾,肋板撞在石桌上,眼镜腿滑到了颧骨下面。骆闻舟:&ldo;哎……&rdo;&ldo;等等,听我说句话。&rdo;费渡轻轻地搭住郎乔的手腕,他的手方才一直插在兜里,带着一点大衣的余温,指尖只有一点血色,露出手腕一圈米色的毛衣袖口,郎乔手背上青白交加着绷紧的筋骨不由自主地松开了。&ldo;第一,孔警官事前和张局通过话,和他泄露信息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除非你拿到完整的通话记录,在陶然他们第二次返回尹平家的时候,有确凿证据证明孔警官通过某种方法传递了消息;&rdo;费渡轻轻一顿,&ldo;第二,即使这件事的信息真的是从他那里泄露的,他也并不一定是主观故意的‐‐&rdo;肖海洋张了张嘴。费渡把郎乔的手从肖海洋衣领上摘了下去,分开他们俩:&ldo;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海洋,你听完不要生气‐‐如果顾警官还活着,是你的前辈和上级,他以秘密调查某事为由,要求你做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你会无条件遵从吗?&rdo;不知为什么,有些话从费渡嘴里说出来,肖海洋总是比较容易听进去。他沉默片刻:&ldo;你说得对。&rdo;费渡问:&ldo;另一位警官和车呢,你查过吗?&rdo;&ldo;查了,今天市局里一片混乱,我趁机偷出了小武的人事档案,他是本地人,工作年限不长,履历和个人背景都比较简单,我暂时没看出可疑的地方,会进一步深入调查。&rdo;肖海洋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歪歪扭扭的领子和眼镜归位,&ldo;至于警车,车辆损毁很严重,现在拉到痕检去详查了,结果还没出来。它近期没保养过,但是使用比较频繁,从卢国盛他们被捕之后就一直没闲着,基本所有外勤人员都碰过‐‐如果是车的问题,那我们队里所有人都有嫌疑。&rdo;肖海洋再次成功地用一席话把众人都说哑火了。不管什么时候,查自己人永远是最痛苦的,大概也只有肖海洋这种人情世故一概不讲的驴,能担起这么冷血无情的差事。肖海洋的目光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见没人接茬,自顾自地说:&ldo;我认为现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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