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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又堪堪把险些殉职的手机捞了回来。实在无从发泄，只好拆下了塑料的手机壳，当它当了替死鬼，砸了个无辜无奈的粉身碎骨。这时，有个总像是含着笑意的女声说：&ldo;哎哟，小陶，你这是跟谁置气呀？&rdo;只见走廊那边的电梯上下来三个人，一个落后几步帮忙拎着东西的青年，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个子很高，除了神色严肃、不苟言笑之外，简直就是骆闻舟的中老年版，女的穿着一条长袖连衣裙，笑眯眯的，看不大出年纪‐‐陶然见过几次，正是骆闻舟的父母。陶然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站直了：&ldo;阿姨、叔叔好。&rdo;骆闻舟他妈穆小青顺手从旁边人拎的果篮里摸出个苹果，塞给陶然，很顺手地在他头上摸了一把：&ldo;看把我们小陶给气的。&rdo;陶然哭笑不得：&ldo;骆队在那边。&rdo;骆闻舟他爸骆诚十分内敛地冲他点了个头，先是探头看了一眼，这才背着手、迈开四方步，朝骆闻舟走过去。到了伤患面前，老头也不吭声，把光一挡，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骆闻舟眼眶通红地抬起头，和他爸对视了一眼，然后他伸手捡起不知什么时候倒在地上的拐杖，撑着起立，训练有素地挪到一边，给他爸让了坐。骆诚不跟他客气，裤脚轻轻一拎，心安理得地坐在了伤患的位置上，把医院的破椅子生生坐出了睥睨凡尘的气势，活像屁股底下垫的是个&ldo;铁王座&rdo;。然后他老人家对着骆闻舟这个全新的造型做出了评价：&ldo;拎个破口袋你就能上地铁要饭去了。&rdo;骆闻舟木着脸不吭声。骆诚又说：&ldo;还哭来着？不就是停职写检查么，你至于吗？&rdo;陶然：&ldo;……&rdo;他三令五申让人先把这事瞒下来‐‐虽说纸里包不住火，但至少不要在这时候打扰骆闻舟。没想到这位亲爹一来，直接动手把纸撕了！骆闻舟偏头看了陶然一眼，陶然连忙调转视线，预备开溜：&ldo;呃……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rdo;骆闻舟：&ldo;等等！&rdo;陶然脚步一顿，万分尴尬地看着他。骆闻舟合上眼，在浓重的药味里沉默着。他依然在耳鸣，将爆炸瞬间的巨响反复回放，还有些幻听，总觉得面前那扇闲人免进的门在响，随时准备宣判一个人的命运。陶然：&ldo;闻舟……&rdo;&ldo;你回去找陆叔，&rdo;骆闻舟突然出声打断他，&ldo;让他严肃处理这件事，越严肃越好‐‐我停职检查期间，刑侦队启动从上到下的内查，所有涉及人员都不许走，上交通讯设备，准备挨个谈话。&rdo;陶然倏地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揪内鬼的好机会！这时，骆诚又在旁边开口说：&ldo;就算是美国总统，在我们国境内杀人放火，我们也有权利追究‐‐来投资建设的，我们欢迎，最好大家一起赚钱、一起发展，至于别有所图的，那就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燕城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有的是人愿意来搭发展的便车，都什么年代了？没必要巴结这些不怀好意的&lso;财神爷&rso;‐‐这是我说的，小陶，麻烦一并转告你们陆局。&rdo;陶然方才就吊着的一口气&ldo;噗通&rdo;一下落了地，转身就要走。就在这时，重症室的门再一次打开了，骆闻舟的拐杖不知怎么在地上一滑，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连人再拐一起侧翻，干脆把那碍事的拐杖往胳膊下一夹，单腿蹦着就要过去，陶然生怕他把脑浆震出海啸来，连忙伸手按住他，一个健步抢到前面：&ldo;护士！&rdo;护士摘下口罩，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单子：&ldo;刚才那病人本来应该下&lso;通知书&rso;，已经打印出来了，不过现在情况稳定一点了，你们看一下，不签就不签吧。&rdo;陶然忙问：&ldo;那他现在怎么样了？&rdo;&ldo;最危险的时候还没过去，不好说，&rdo;护士说，&ldo;现在看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毕竟年轻，等通知吧……哎，那个拄拐的，你是怎么回事？也是在我们这住院的吗，怎么这么晚还不回病房？&rdo;陶然：&ldo;这就走，我们这就走，他不放心，里面那个病人是……&rdo;骆闻舟：&ldo;是我爱人。&rdo;护士：&ldo;……&rdo;陶然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咬下一块肉来，顿时见了血，疼得他险些涕泪齐下。骆闻舟又问：&ldo;那我能在这多待一会吗？&rdo;护士也不知是木然了，还是十分见多识广，&ldo;哦&rdo;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陶然、穆小青和骆诚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转过来，活像六盏并排的探照灯，一齐打在骆闻舟身上。骆闻舟这些闲杂人等的目光熟视无睹，并没有解释自己用了个&ldo;将来时态&rdo;，踉踉跄跄地自行挪到墙角的垃圾桶旁边，弯下腰吐了。一系列的抢救措施科学而迅捷，并不以病人微弱的意志为转移。有那么几秒，费渡在强刺激下短暂地恢复了意识，从无边梦魇中被生生拽了出来，隐约听见耳畔医疗器械的噪音，潮水似的来而复去，那些有节奏的声音不知怎么在他耳朵里扭曲变形，变成了一段熟悉的乐曲。阴郁的别墅、女人的目光、枯死的花、画地为牢的电击室……他一生中经历过的种种浓墨重彩，都化成剪影，充斥到千百次循环的歌声里。&ldo;你不能顺从！不能屈服！&rdo;女人带着疯狂的歇斯底里声音突然刺破了他混沌的耳膜，&ldo;我给你念过什么？&lso;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rso;‐‐费渡！费渡！&rdo;&ldo;费渡！&rdo;作者有话要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老人与海by海明威麦克白（二十七）费渡总是不知不觉睡过去，有时断断续续地清醒一会，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又不知昏到了哪个次元，几乎完全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十分新鲜，好像是经过了一场漫长的冬眠，彷徨在重启和死机中的大脑有生以来就没这么空旷过。大约三天之后，他才对周遭产生了模糊的概念，依稀记得自己是被一颗炸弹炸进了医院，能在医护人员过来的时候给些简单的反应，有时候昏昏沉沉中，还能感觉到有人来探视‐‐因为有个人趁人不注意，经常会在他身上没有伤也没有插管的地方摸几下，这种行为着实不大符合医德标准。不过重症监护室每天只有半个小时允许探视，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费渡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和半昏迷状态，没有时间概念，实在很难和配合这个短暂的&ldo;探监&rdo;时段，偶尔能在来探视的人叫他的时候，轻轻动一动眼皮或是手指作为回应，已经算是跟来人缘分匪浅了。陶然穿着一身隔离服和鞋套，稀里哗啦地跑出来，十分兴奋地说：&ldo;我叫他的时候，看见他眼睫毛动了！&rdo;&ldo;不可能，&rdo;骆闻舟说，&ldo;我刚进去，把旁边床位的都叫醒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肯定你看错了。&rdo;陶然一点也没听出他不高兴：&ldo;真的动了，不止一下，要不是医生催我出来，没准能看见他睁眼呢。&rdo;骆瘸神越发愤怒了：&ldo;那肯定也是我叫的，你这个搭便车的‐‐隔离服拿过来，我要再进去一次，非得让他重新给我动一次……&rdo;所幸这时，骆闻舟他妈穆小青女士及时赶到，在医生护士把这俩货轰出去之前，亲自动手把人领走了。穆小青先对骆闻舟说：&ldo;你这段话我听着特别耳熟，那时候你还蜷在我肚子里，没长到现在这么大一坨，你爸就是这样，非得让你动一个给他看，不理他就隔着肚子戳你，我觉得你现在脑子不好使，都是当年被他那大力金刚指戳的。&rdo;骆闻舟：&ldo;……&rdo;&ldo;脑子不好使&rdo;之类的造谣污蔑姑且不争辩，这个类比里蕴含的伦理关系好像有点怪。随即，穆女士又转向陶然，用&ldo;关爱脑残，人人有责&rdo;的慈祥语气说：&ldo;所以咱们不能跟他一般见识。&rdo;陶然：&ldo;……&rdo;他直到这时候，才隐约注意到骆闻舟方才好像是有点酸。穆小青指挥着骆闻舟和陶然当苦力，把她车里的几箱饮料和水果搬出来，分别送到护士站和主治医生办公室，经过家属等候区时，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报道的是周怀瑾自导自演绑架案的始末。骆闻舟和陶然同时驻足，穆小青会意，搜走了骆闻舟身上的烟，自己先回去了。&ldo;……也就是说，你当时听说了这场车祸后，就决定策划这么一起事件，我可以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rdo;获准独家采访权的记者问。&ldo;报复。&rdo;周怀瑾穿着色泽鲜艳的&ldo;号服&rdo;，整个人毫无修饰地坐在镜头前，然而他坐姿随意、眼神坚定，贵公子气质竟好似还在，他说，&ldo;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我父亲一直对我心怀芥蒂，这些年我在他的阴影下过得很艰难。&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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