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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柳十七和刑无悠是真的,现在的你们是假的。”柳十七和刑无悠对望了一眼,继而大笑。“很聪明,不过这对你没有好处。”随着话音,白色衣袖一扬,人皮面具落手,露出一张冷峻阴柔的脸。刑无悠微微一笑,亦将面具撕下,那一瞬间似乎连整个地方都亮了起来,不施铅华,秀色天成,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娘亲,只是那一头发丝垂腰泄下,竟是无瑕的雪色,红颜白发,更为撼人。见二人如此风华,我和留衣亦不由微微一怔。“二位风姿人间少见,为何还要冒充他人?柳掌门他们呢?”我定了定神问道。“中了一掌,未知生死。”男子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女子含笑倚风,行止从容,仿佛拈花信步,闲雅无比。“抱歉,我们都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请秦宫主原谅。”话语之间不无歉意,诚恳之至,好象真有无法说出的苦衷一般,让我哭笑不得。“两位是什么人?为何与逍遥宫过不去?”问话的是留衣。“他是夕情,我叫射雪。”女子始终带笑,有问必答。夕情?毒尊夕情?!我与留衣相顾骇然,震愕之色溢于言表。毒尊之名,几十年前早已江湖赫赫,连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人都听说过。只是此人亦正亦邪,行踪飘忽,江湖中人难得见其一面,谁料得到在偏远南疆的残垣断瓦中这个看来不见一丝老态的男子便是本人?女子虽然自报姓名,但见留衣脸上茫然之色,亦知她未曾听过,然而女子脚步之间沉稳无声,举手投足动静有致,光华内敛,明明是一代高手的风范。眼见两人出现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诡异,心底不由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逍遥心经。”夕情惜字如金,仿佛连一句话也不屑多说。“什么?”我一怔,恍然。“你们是为逍遥心经而来的?”女子点点头。“虽然此书是贵宫镇宫之宝,可是为了贵宫诸位的性命,还请秦宫主交出来吧。”我眉头紧锁。“我们根本没有逍遥心经。”女子也不反驳,只指着地上昏睡的众人。“他们中的是曼佗罗。”曼佗罗?我沉吟道:“这种毒并不难解。”“是不难解。”女子望着我,笑得颇有深意。“但如果再加上一种再普通不过的草药呢?”草药?我偏头想了想,脑海掠过的一丝念头令我不由惊怒交加:“寒灯草?”女子点点头,眼含歉意。“寒灯草有安神的作用,本就在你们的火堆里,我们不过是顺手而已,有毒尊在此,只要秦宫主肯交出逍遥心经,便可解了众人的毒。”我咬着下唇,垂首不语。曼佗罗本来只是普通的毒,然而一旦加上寒灯草,便成“追魄”。顾名思义,中者五脉俱伤,昏迷不起,三日后神智恢复,却会如万蚁噬心,痛苦难当,直至七窍出血,肌肤溃烂而死,情状极其可怖。也因为它这种霸道的毒性,被百年前的天下谱医药篇排入天下霜天破寒,侧梦辗转,沉思前事,尚有相思字?一朝秋水,十年白发。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先生,什么叫赏心乐事啊?多少年后,当小小的脑袋费力地学舌,一双黑曜石般无邪可爱的眼眸这般望着我提出疑问时,犹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的。赏心乐事,就是让你从心里觉得很快乐的事啊。将那个香香软软的,拼命伸出小手的身子抱了起来,轻轻拨开前额那柔软的黑发。那……先生有什么快乐的事吗?小小白皙的脖子不住地仰起,想与自己对望,可爱得让我不由露出笑意。先生笑了,先生笑起来好好看。小手搂上颈项给了一记大大的香吻,我怔了一下,笑意愈深,伸出手指轻敲了那额头,从哪里学来的,这样顽皮。说嘛,先生说嘛,衿儿要听先生快乐的事。小手摇着我的手臂不停地撒娇。思绪随着一句无心的话早已飘远,风拂起,襟带亦飞,发丝散动,却吹不走那一丝淡淡的笑容。快乐的事啊……有的……那是怎么样的呢?是和先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先生喜欢的人?她是不是大侠啊?小小的脸上满是孩子的向往和仰慕。不是。好笑的点点他的鼻子,你听说书的听太多了。那,那她一定是个大大的好人了。小脸难掩失望,却仍不死心。也不是。淡淡的笑容扬起,任春风抚面,眼底尽是望尽沧海的云淡和风轻。他做了许多不好的事,但他对我却是极好,极好的……那,啊……六岁的智慧已让他问不出更多的问题,只是惶惑地思索,又吐出一两个充满不解的单音。亲了亲那软软的脸颊。衿儿要问他现在在哪里?看着那小小的螓首不住地点头,我笑得欢怀,抱着他边往回路走。衿儿,你还小,不懂的。衿儿六岁,不小了。认真的小脸让我忍不住亲了又亲,是,衿儿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衿儿不要娶媳妇,衿儿要娶先生!清亮稚嫩的声音叫嚷起来,惹来我的大笑。好,先生等你,等衿儿长大。身影愈拉愈远,笑渐不闻声渐悄。等你长大,先生也老了……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会发生,有些结局,从一开始就早已知晓,然而人,却还是身不由己,还是不自量力,妄图用微薄的手去拨动命运的转轮。千山暮景,万水行云,自古江山如画,多少兴废事,君莫问,何曾来入梦。我只怔怔地让他抱着,一心怀疑这是梦境,连身处险境也浑然忘记了。直至那温柔带笑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怎么了,好久不见,连人也忘了?”话语之中不泛调侃和假装的可怜。你怎么会在这里?脑中一片空白,百转千回的句子,张了张口,却终究化作无声。咬着唇,竭力压下心中剧烈的起伏,却仍在听到他的话时不由红了双颊,直感热气蒸腾,讷讷抬首,愕然。眼前挡在夕情前面的玄黑,一个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那是……”瞪大眼,脱口而出。“嘘,看下去。”慕容的声音在耳旁低低回响,热气拂来,不觉耳根又烫了几分。我扶起受伤昏迷的留衣,“留衣为我挡了一掌。”将一颗疗伤药送入她口中,眼眶有点泛红。“她的伤不重,没事的。”慕容温言安慰着我。“我去看看清影他们。”身子被拉住,先前搂着我的臂松开,手却还紧紧握住不放。“别担心,他们也不会有事的。”说着,反而将我更拉近了些,毫无顾忌,我挣不开,只得由他去。“他们中了‘追魄’。”天下第三毒的大名,慕容必定也听说过。“你过去也救不了他们的,等一下会有办法的。”听出他话中有话,却没弄明白其中的意思,那边两人已经开口说话。“你是谁?”夕情皱起眉头看着来人,仿佛曾经认识又一时想不起来。“封雪淮。”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封雪淮抿住双唇不再开口。“封雪淮……”夕情微微垂下头,发丝散落耳畔,添了几分柔和。蓦地一震,抬首,眼底尽是惊愕。“你是他的徒弟,那他……他……”“师父死了。”封雪淮面无表情。“三年前就死了。”“不可能!”颀长的身躯剧震,一连退了好几步,缓缓摇头,脸上却是令人心惊的冷静。“是他要你这样说的对不对?”“五阴绝脉本来就不可能治愈。”平淡无奇的口气,仿佛在述说一件人人皆知的事实。“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清明的凤眸渐渐染上血色,声音愈发痛苦,早已破碎不成语调。那根本不需要得到回答,他像是在询问那一个死去的人,看着如此冷峻的人转眼变成这般模样,我惊讶之余却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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