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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打扮的瘦削女人将一箱药品交给她，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ldo;刚得到消息，行程临时取消，人不来了。车子等在后院门口，从隔离区绕过去就能看到。&rdo;云漪心中忐忑，捧了药箱低头疾行，遇到别的修女向她微笑招呼，只装作匆忙不见。众人都在忙碌，也无人察觉多出一位面生的修女。一路穿过医疗区，将要绕过隔离病区之际，忽听一声女人尖叫，接着玻璃碎响，简陋的隔离病房里传出修女们高低惊呼。云漪呆了呆，听得身后脚步声缭乱，刚要侧身避开，却听那美国医生用生硬汉语朝她焦急叫道：&ldo;过来帮忙！&rdo;两名修女慌忙从后面赶上来，一人回头叫她，&ldo;快来，那头出事了！&rdo;众目睽睽之下，云漪只得跟上去，随她们跑进病区。远远见一圈人围在门口，里头不住传来女人的尖叫。美国医生奋力分开众人，一眼望去顿时大惊，脱口叫道：&ldo;no!&rdo;一个头缠绷带的士兵贴墙靠在窗下，挟住个娇小的护士，手里尖利的玻璃正抵住护士颈侧。身后窗玻璃被打碎，落了满地玻璃渣。一些碎玻璃溅在他和那护士身上，头上绷带渗出血，脸上血污狰狞。护士惊恐万状，不住地尖叫颤抖，颈上已被玻璃划出血痕。那士兵握着玻璃的手，已被割得血流如注，最可怖却是他的右腿，整个已溃烂得露出白骨，只靠墙支撑了身体，嘶吼着不许人靠近。美国医生情急之下朝那人喊出一连串英文，那人也急急嘶吼，一口难懂的方言，谁也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云漪初时一怔，觉得那方言十分耳熟，仔细听了竟能明白七八分。她母亲是吴地人氏，说话口音依稀与此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云漪定神细听，断断续续听得他说，&ldo;阿珍，陪我……为我……最后一次……&rdo;&ldo;上帝啊，他究竟要干什么！&rdo;一名年老修女不住在胸前画着十字。&ldo;他似乎说，要那护士陪着他……&rdo;云漪迟疑开口，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美国医生猛然回头，眼睛瞪大，&ldo;他要和她一起死？&rdo;云漪未及回答，却听旁边一名短发护士哭叫起来，&ldo;不要伤害阿梅！&rdo;&ldo;阿梅？&rdo;云漪愕然，&ldo;她不叫阿珍？&rdo;那护士还未回答，就听医生抢问道，&ldo;这病人是否有精神问题？&rdo;&ldo;应该没有。&rdo;另一名年长的护士迟疑回答，&ldo;他断了右腿，本来今天要做截肢，可罗医生早上来看，发现已经来不及了……&rdo;&ldo;来不及是什么意思？&rdo;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从人圈外传来。云漪站在门后，目光被人挡住，只见众人不由自主地让开，未看清发问之人是谁，想来必是别的医生。那护士隐有恻隐之色，&ldo;感染引发败血症，已经出现严重毒血现象，截肢已晚了，即便动了手术也熬不过来的。&rdo;云漪呆住，众人闻言怆然，一时静了下去，只听被挟持的护士依然哭叫着求救。&ldo;救救阿梅！&rdo;短发护士抽泣起来，望了人群后那人，又望向医生。阿梅只知哭叫，已近崩溃，而那士兵脸色苍白，眼睛赤红，神志已然是混沌了，癫狂地抓住阿梅，反反复复朝她吼叫着同一句话‐‐那句话说得又快又急，云漪心知这话十分要紧，却怎么也听不懂他的意思。僵持之际，众人一筹莫展，云漪急出一身冷汗。忽听嗒的一声轻响，两边的人却霍然惊叫着闪开，云漪抬头，只见一个高大身影越过众人，手中乌光锃亮的德国造手枪已经上膛。&ldo;不要开枪！&rdo;云漪骇然惊呼。旁边数名修女一起惊呼上帝，连连在胸前画出十字。云漪情急，抢上前拽住那人手臂，&ldo;别杀他！&rdo;那人无动于衷，语声冷硬里透出沉痛，&ldo;他是军人，死，也要有尊严地死！&rdo;恰在这时，那士兵又哀急地说了一遍，这次终于听得分明。&ldo;他在说，阿珍再唱一次歌给我听！&rdo;云漪一震，心念电转，顿时明白过来。那人略有迟疑，却仍未将枪放下。&ldo;他将阿梅当作了另一个女子，只想死前听她再唱一次歌，不是要杀她。&rdo;云漪急急开口，心头发颤。那士兵本已是回光返照，拼着最后一口气折腾下来，此时脸色青白，全身抽搐，渐渐倚墙瘫倒，只是死死抓住阿梅，手中玻璃虽贴在她颈上，却是满脸哀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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