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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会儿,喃喃道:“先生若不介意,我等现在就起程了。”孙思邈向外望去,见天阴欲雪,虽是午时,但寒风凛冽,轻微点点头淳于量当下交代萧思归守城事宜,吩咐亲兵准备出城。他只带了数十兵士,又坐到轿子中,和孙思邈、寇祭司出了江陵城,二路向东北行去。二百里不远,但淳于量不能骑马,众人赶路就慢了许多。寇祭司很是不耐,跟在孙思邈身旁,故意错后了些,悄声道:“孙……先生,你我其实有个共同的目的。”他是个沉默的人,和孙思邈之间本有隔阂,但相处几日,对孙思邈的睿智多少有些钦佩,称呼上也客气许多。只是他远在苗疆,地处偏远,和孙思邈相见不过数面,又和孙思邈有什么共同的目的?“不错,有些事的确你来说要清楚些。”孙思邈点点头道。他措辞和寇祭司有些不同,寇祭司却没留意差别,低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何不直接去衡州见兰陵王?”说到兰陵王的时候,寇祭司神色有分急切。孙思邈淡淡道:“等了这些年,也不差这几天。寇祭司若是等不得,不妨先往衡州。”寇祭司沉吟片刻,终于摇摇头。孙思邈见他神色,心中在想,原来他也要见兰陵王,想必是受冼夫人所托之故,只是他知道兰陵王所在,却执意跟着我,目的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兰陵王。日暮时分,众人赶了近百里荒凉道路,前方有山脉绵延,却是江北的鲁山,过了那鲁山后,可说进了齐国的地域。这时铅云垂落,北风刮起,天上竟下起雪来。雪一落,苍山更幽,天地间满是肃杀肃穆之意。轿子停下来,淳于量掀开轿帘,见孙思邈策马就在身旁,低声道:“天色虽晚,但先生若不累,我们倒可连夜赶路了。”孙思邈见他强忍住咳,憋得脸色红赤,微微一笑道:“我倒有些累了,不如今晚就在山中休息一晚。”淳于量心道,孙思邈修道之人,体魄强健远超常人,他怎么会累?他这么说,想必还是看我辛苦了。一念及此,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还是吩咐亲兵寻找休憩之地。寇祭司却是冷哼一声,心中在想,淳于量精于算计,怎不知路程远近,他特意选午时起程,就算到今晚会露宿荒山,心中只怕有拖延的念头。众人寻了处靠山背风之所,扎起了帐篷,忙忙碌碌生火做饭,孙思邈捡了处靠外的帐篷入住,用过晚饭,不等钻入帐篷,那寇祭司走过来又道:“这里离衡州不过百里之遥,依你我之能,连夜赶路,明晨前可到衡州。”“你很急吗?”孙思邈笑问。寇祭司反问道:“你难道不急去见兰陵王吗?你莫忘记冼夫人……”说到这里,顿住话头,看了眼远处的陈兵,低声道,“淳于量不可能不算到会在这里露宿,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小心他对你不利。”孙思邈还能笑道:“多谢阁下提醒了。我从未忘记冼夫人所托,只是有些事情,急也没用。”心中在想,我带兰陵王回转不难,可他若非情愿,我带他回转何用呢?这个寇祭司虽是神秘,但显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诸多棘手的问题。寇祭司见孙思邈拒绝他的提议,脸色更黑,冷哼一声。孙思邈目光闪动,突然道:“阁下手持冼夫人的信物,当然也是受冼夫人所托前来中原?”当初在周营中,寇祭司曾给他看了一亮晶晶之物,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冼夫人的如意牌,因此猜到寇祭司跟着他的一个目的。“废话。”寇祭司冷冷回道。孙思邈微微一笑:“可我却觉得有点奇怪……苗疆素来与世无争,一直择主而侍。历代大苗王曾立誓,绝不让族人插手中原权利争夺一事。苗疆能一直稳定,百姓安乐,和中原各国和睦相处,和这种明哲保身的策略有很大的关系。”寇祭司神色诧异,不想孙思邈居然对苗疆之事也这般了然。顿了片刻,孙思邈缓缓又道:“但阁下打破了这个规矩。阁下不但插手周国一事,还帮杨坚暗算了宇文护,此事若传到大苗王耳中,只怕阁下要去过天梯了。”寇祭司听到“过天梯”三字时,脸颊抽搐了下,眼中突然露出极为畏惧之意。可片刻后他就泯灭了畏惧,缓缓道:“凡事都有特例。”他缓缓握拳,眼中突现出坚毅之意。“不错,凡事都有特例。”孙思邈暗自忖度他的变化,又道,“听闻若有人得大苗王许可到中原行事,可免去过天梯之罚,但大苗王因为违祖宗之誓,要和那人同受九毒噬体之苦。虽说此罚不如过天梯一样必死无疑,但受到的苦楚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寇祭司眼角似乎又在跳,可拳头握得更紧。孙思邈留意他的表情,暗想这些结果寇祭司当然都知道,他既然知道,还甘愿如此,定然是有足够的理由。思绪转动,孙思邈又道:“可大苗王千金之体,轻易不会下了这种决定,若下这种决定之时,肯定是和苗疆族人生死存亡有关了。”寇祭司眼中更是惊诧,孙思邈知晓得多他见怪不怪,但孙思邈见微知著的能力,实在让他心惊。“因此阁下前来中原,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冼夫人。”孙思邈道,他少有这种追问的时候。寇祭司闭口不语,似乎打定主意,无论孙思邈说什么,他都不予理会。孙思邈心中又想,寇祭司来到中原,先联系的是杨坚和宇文护,莫非这事情和这二人有关?但宇文护死了,寇祭司又跟上我,急于想先见兰陵王,只怕因为苗疆的事情并未解决,他才这般急迫。他存疑在心,见寇祭司黑着脸,不愿深谈的样子,也不勉强,笑笑道:“天晚了,阁下休息吧。”他进入帐篷,见寇祭司在帐外徘徊片刻,转身离去,摇摇头,点燃了油灯,盘膝坐下来。寇祭司提醒他今晚小心,但他想的只是去衡州怎么来做。眼下情形极为微妙,说不定一个波澜,就会引发三国的再次纷争,那时最苦的显然是天下百姓。想到这里,孙思邈皱了下眉头,闭目调息。雪散漫地落,很快到了深夜。孙思邈气运四肢百骸之际,突然感觉远处有什么东西迅疾地接近他的帐篷。那是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他调息运气之际,闭目收听,但触觉及远,甚至雪花落地的声音都可感觉得到,可那物的动静,比雪花落地的动静竟大不了许多。孙思邈存思静感,片刻就断定——是一个人接近了这里,那人还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一念及此,警惕陡升,不知道如此深夜,有如此高手靠近这里所为何来?眼一睁,孙思邈一口气喷了出去,帐中油灯立灭,他也在那片刻的工夫,移开原地三尺。他为人谨慎,知油灯亮时,他身在明面,对手却处于暗处,若对手真有敌意,只怕油灯一灭就会立即出手,因此提前预防。油灯一灭,帐篷内完全暗了下来,帐外雪光反来,孙思邈片刻由明转暗,看到一人立在帐外。那人身形高大魁梧,可脚步却轻如狸猫般,见帐内灯一灭,似有犹豫,手一扬,就听“嗤”的声响,一物从帐外射到帐中。孙思邈动也未动,那片刻的工夫,他已看清帐外那人射进的是一把匕首。那匕首穿帐帘而过,取的却非孙思邈方才打坐的地方,而是帘后的地上。来人并无恶意?但来人此举是何用意?孙思邈心中一动,就听有陈兵已喝道:“是谁?”那人霍然转身,向远方奔去,孙思邈皱了下眉头,一伸手将那匕首取在手中,看到那匕首上附着一张短笺,只看了眼,闪身出了帐篷,就见远处黑影如弹丸一闪,没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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