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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已深了，但屋里依然很闷，外面的夜风很凉，可屋子里是不能开窗的，房间里日以继夜地焚烧着香料，每天早上还要拿艾叶来熏一遍，栓儿觉得自己只怕永远都要散发着这股呛人的香味了，白天倒还好，可现在，明明听到了窗外的风声，屋内的空气，却还是这样闷热而窒息，这叫他如何能睡得着？一个姐姐进来看了他一眼，便又走了出去，现在情况特殊，对他的照看没有以前那么严密了。栓儿踮着脚下了床，走到门边上，渴望地望着堂屋的大门‐‐别的小门都锁了，要想去院子里的话，这是唯一一条路了。&ldo;……唉，也是个苦命人。&rdo;堂屋里隐约传来了低低的絮语，栓儿很新鲜：他以前也偶然有过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在原来的屋子里，就算有姐姐守着，也绝没有什么私下说话的事，栓儿很小的时候，甚至以为如果他、娘、小娘娘这些人不先开口的话，姐姐们是从来都不会说话的。&ldo;也别说那位娘娘了，就说咱们，又何尝不是朝不保夕？&rdo;他想要出去，可从声音听来，两位姐姐就在堂屋里坐着。栓儿紧紧地盯着屋门，又把心神分了一半，好奇地偷听了起来。&ldo;今儿送饭的时候，你听见了没有？说是小曲儿已经去了……&rdo;&ldo;真是这样？可别又是误传了吧。&rdo;声音里有些不信，&ldo;这些天都传了多少人去了，这疟疾以前也不是没发过，哪里就这么厉害了？你是北边的不知道，我们南边每年都有听说闹的，可没有这样死过人。&rdo;&ldo;以前闹的那都是好疟，如今这一回是恶疟。&rdo;说话的姐姐语调很肯定，&ldo;连皇爷都得了，还能和从前一样？&rdo;屋内安静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传来了一声叹息，&ldo;谁知道怎样呢，指不定明日咱们俩就都不成了，也指不定屋内那位殿下……咱们都得跟着陪葬去。&rdo;&ldo;唉。&rdo;另一人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ldo;可不是？就说罗娘娘，谁能想得到，曾经日日都见面的人，多和气心善，可惜就是命苦……苦了这些年了，好容易眼看孩子大了，或许能熬出头，结果……&rdo;&ldo;罗娘娘是真不行了？&rdo;&ldo;嗯，听说就是这一两日的功夫了……&rdo;对方的声音又压低了，&ldo;据说，吐出来的拉出来的，都是血，人也晕了过去，根本叫不醒了，连药都没法吃……&rdo;&ldo;……可怜那！&rdo;堂屋里传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ldo;如今是这样，咱们屋里这个，又不能去送送。怎么说，那也是亲生的……&rdo;&ldo;你不要命了！&rdo;屋里忽然传来了低沉而严厉的呵斥，栓儿头皮一麻，他的脑海还是一片空白，可却本能地踮着脚，尽量快而安静地回了床上，伏在上头，做出熟睡的样子。他的本能不错，才刚伪装完毕，屋门口的些微亮光，便被人影淹没，一个姐姐出现在门口，他能感觉到她沉默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过了一会，她似乎是安心了，方才返身离开，屋内重新又有了一点光亮，栓儿蹑手蹑脚，碎步走到门边，正好就赶上了话尾巴。&ldo;……那次以后，娘娘更是提防了。若是被他知道了，娘娘还能饶得过我们俩么！&rdo;&ldo;姐姐勿怪，是我‐‐是我这几日太恍惚了，方才说错。&rdo;另一个懵懂些的宫女，惊慌地请罪着，&ldo;他还在睡吧？&rdo;&ldo;没事，已经睡熟了。&rdo;老道些的&lso;姐姐&rso;说。&ldo;你才进来，也怪不得你。你不知道在坤宁宫服侍的规矩……以后可要小心了，别病没得上，反而因此没了体面，一辈子沦落到浣衣局去！&rdo;&ldo;说是如此，可我也奇怪，到底是我心里有了定见，又还是如何……真是越大越像了，尤其是那个脸型，都是一样圆圆的。他自己不觉得，难道娘娘就没觉得不成？这种事，若是生母被远远地打发了也罢了，这就在跟前……&rdo;&ldo;都说了别再提此事了。&rdo;姐姐很不快。&ldo;郎君就在里头睡着，这是说这些事的地方？快歇了去吧，不然，明日白天我睡去了，你怎么接班？&rdo;因为就两个人，所以服侍的时间是一直轮换着的，大概也就是晚饭这段时间能够一起，像今晚这样，没人在屋子里看着的情况很少见。白天还好，他能一个人呆着，到了晚上，屋里一定都要有人的，据说是怕他半夜打起摆子来。栓儿知道没什么好听的了，他再待下去可能会被发现，便转身回了床上，倒在薄被里，把脸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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