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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妾不敢。”小孟氏低着头,丝丝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儿中挤出几个字。“……”孟氏深吸口气,转身对着田氏、钱氏两位嬷嬷冷声,“还不快走,等着作死呢。”“是。”两人赶紧应声跟上去。洛倾雪用力地抿着那仍旧没有半丝血色的唇,抬起头;清秀的眉毛紧紧地颦蹙着,清澈透亮宛若山涧最干净溪水般的眸子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似有话要说,又似带着无尽的哀伤般;雾气渐渐聚集,弥漫。“雪儿,我……”洛永煦张了张口,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间;他要怎么说,又该怎么说;说他想要娶她的姨母做继室,还是说他饥不择食,竟在冯望月尚未下葬时倒锦绣坊定制要娶新妇的嫁衣?他沉吟了半晌,在洛倾雪那清澈带着明媚哀伤的眼神低下,终于忍不住,落荒而逃,只扔下一句,“罢了,有些事情待你大些,你会明白的。”瞧着洛永煦那快步离开的背影,洛倾雪唇角微勾,嘴角不断地上扬。再次看去,那张不足成人半个巴掌大的俏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哀伤;反而带着一股让看的人从心底浮起一股凉意。“小姐,您……没事吧?”锦笙和锦书两人相顾无言,良久她才骨气勇气,小心翼翼的道。洛倾雪愣怔地看着孟氏与洛永煦离开的方向,心底满是嘲讽和不屑,深吸口气转身道,“让人把这阶梯洗干净了。”“……”锦笙和锦书再次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锦书蹙眉,狭长的眼眸带着满是疑惑。“我怎么知道。”锦笙轻轻挑了挑眉间,用眼神示意道。“我们四人你与小姐最是亲近,你不知道谁知道?”锦书不甘落后,眉头紧锁的模样,倒很是有那么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书卷气。“……那就是字面意思!”锦笙朝房间努了努嘴,又指了指洒扫丫鬟所在的方向。锦书立刻会意地点点头,顺便递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自从小姐这次从相国寺回来,脾气便越发的捉摸不定了,哎!……回到花厅。洛倾雪仍旧不急不缓地以簪花小楷抄写着梵经,一种佛教流传最久却也是最难的经文;清远赠予她的。“小姐,您说孟姨娘今儿上门是为什么呢?”锦笙左手捋着右手的宽袖,右手捏着青墨缓缓研磨着,脸上却尽是疑惑;夫人生性温婉和顺,待谁都是极好的;但孟姨娘与夫人却一向是水火不容的;连带着也恨极了小姐;今儿她怎么会主动前来着素瑶居。洛倾雪手中的笔仍旧不紧不缓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薄唇开合,声音却是极冷,“管她来做什么。”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荣禧堂周姨娘流产时小孟氏那幸灾乐祸却又带着些许嫉恨的复杂眼神,结合她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碧桃香,若她没有记错;迎春院里,种满的碧桃树也到了开花时节了吧。桃花虽有美容养颜,利肤美体之功效;云都甚至整个天下的贵妇人们,都喜采摘春日里新鲜的桃花,呼朋唤友,相互吹捧。却殊不知,有云:桃花,性走泄下降,利大肠甚快,用以治气实人病水饮肿满、积滞、大小便闭塞者,则有功无害;但若久服即耗人阴血,损元气;对女人来说尤是如此。瞧那小孟氏两腮含羞,面带桃花的模样,想来是喝了不少了吧。桃花性寒,又耗人阴血,若她没有猜错,她必是已觉察到自己的月事不足之症;至于她为何回来素瑶居,目的已经呼之欲出了。谢姨娘昨儿前脚才刚把乌骨鸡给送来,今儿就有人上门讨要了,呵呵。“……”听着那低低沉沉,声音分明,可仔细听来却又为不可查的笑声,锦笙身子打了个寒颤;手上研墨的动作顿时停住,低下头怔怔地瞧着洛倾雪;只见她仍旧不急不缓地抄写着梵经,甚至连动作都未有丝毫变化;好久,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刚才肯定是自己幻听了,嗯,绝对是!重生一次的人何其敏感又何其敏锐,可洛倾雪却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并未说什么。前世悲惨种种的经历告诉她,有些人,有些事,能说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的,摆到台面上的也并不一定就能相信;反而是那些腌臜的事儿,倒是件件不假。时光匆匆,岁月如流。待洛倾雪再从书卷中抬起头来时,窗外已是近黄昏。春日的太阳,远没有夏日的灼烈,挂在天边的残阳余晖带着星星点点的金红,像是要给大地披上一层薄纱;静谧难得,她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小姐。”锦笙蹙着眉头,“这余下的明日再写吧,您已经忙了半晌了。”“不妨。”洛倾雪罢了罢手,望着窗外,思绪放空,“前儿谢姨娘送来的乌骨鸡怎么处理了?”锦笙眉宇微微蹙着,眼底带着些许疑惑,小小的鼻翼抽了抽,小姐这思绪也未免太跳跃了些;心中腹诽着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只轻声恭谨道,“姜嬷嬷瞧着那两只乌骨鸡长得不错,又是肥实的;正打算宰了给小姐补补身子呢。嬷嬷说,这乌骨鸡可是难得的女子补身之物,这谢姨娘倒是有心了。”“人么,哪能没有心的,姜嬷嬷这话说得可笑。”洛倾雪故意嘴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若瞧得自己却能发现那眼底尽是冷然,略微思索;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语气严肃,“后日便是母亲断七闭墓的大日子,此时杀生太过不祥;那两只乌骨鸡还是让银叶好好养着罢,也算是为母亲积福了。”“可是小姐,这……”被她那凌厉的视线斜睨着,“你只照我的话告诉姜嬷嬷,她会明白的。”闻言,锦笙硬生生将到了舌尖的话又咽回喉间,恭谨地应答着,“是,奴婢明白。”是夜,黑风凛凛,春寒料峭。用罢晚饭,洛倾雪遣走了欲留下来守夜的锦书,整个人懒懒地窝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手上握着卷经文,薄唇开合间梵音袅袅,整个人原本因为重生而来的不安,焦灼,浮躁好似都沉淀了下来般。“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吭,吭吭。”陡然门边传来两声清脆的敲击声,被打断的洛倾雪顿时眉宇微微颦蹙起,也没有什么动作,只语气淡淡的,“都说不用守夜了,退下吧。”“……”屋外之人愣怔了半晌,许是因为重生一次的缘故,洛倾雪变得格外的敏感,话说了几遍,心里便浮上了一股不悦,顿时俏脸微沉,连带着语气也不怎么好,“怎么本小姐的话还不听了是不是?”“大小姐,是我!婢妾红梅。”好久,直到洛倾雪都有些不耐之后,门外这才响起带着些许沙哑,压抑的声音。原本半躺在罗汉床上,倚着凭几的洛倾雪陡然坐直了身子;手上还握着一卷泛黄的经文,可好看清秀的眉宇却是蹙成一团;周姨娘?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一时间,两厢无话;仅余那红漆雕花楠木的大门,隔着心思各异的两人。“罢,进来吧。”直到小香几上袅袅的香烟散尽,洛倾雪抬起手挑了挑燃尽的烛火灯芯,淡淡道。“吱——呀。”木门开合,周姨娘身着素色简单的布衣,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原本宛若圆月般大的脸上也染上了些许憔悴,她披着略嫌陈旧的披风,提着灯笼,只身前来;对着洛倾雪盈盈福身道,“婢妾见过大小姐。”“屋内只有我们两人,这些俗礼免了也罢。”洛倾雪淡淡地,可人却仍旧端坐在罗汉床上,并没有动作。“谢大小姐。”周姨娘勉强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推拒。“坐吧。”洛倾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不知周姨娘这么晚了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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