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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第1页）

&esp;&esp;门外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门铃声。

&esp;&esp;我家临街的木门怎么会有门铃呢？年幼的李斯年踮起脚尖看了看门外，门缝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esp;&esp;仿佛是从楚门的世界之外，传来了急促的门铃声，李斯年仰头看向天空，院子里高大的樟树遮蔽天日，阳光从密密的叶片中间垂下来，看不出时辰。

&esp;&esp;门铃声一声比一声急。

&esp;&esp;李斯年皱了皱眉，从纷乱的梦境中转醒。

&esp;&esp;他瞳孔放空了几秒钟，眼底仿佛还映着旧家里的樟树和阳光。然而屋里光线很暗，李斯年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酒架上放满各式白酒和红酒，床宽敞而大，床边黄铜雕刻的座钟，底座上雕刻着十三个人的晚餐。

&esp;&esp;李斯年感觉头很痛，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门铃声。

&esp;&esp;李斯年本不想管，方岱川有门卡，他回来会直接刷卡进来，不会按门铃。假如是别人，他又不想管。

&esp;&esp;他扭头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方岱川下楼不过短短十分钟。门铃又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挣扎着站了起来，披上衣服走到门边。

&esp;&esp;“谁？”李斯年问道，声音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哑得不成样子，是真的渴了。他把耳朵附在门板上，手摁在门板上。

&esp;&esp;外面静悄悄地没有声音，李斯年这才猛地想起来，这扇门是隔音的。

&esp;&esp;门铃声在他耳边炸开。

&esp;&esp;李斯年叹了口气，轻轻旋开门把。

&esp;&esp;“是你？”

&esp;&esp;第四日·10

&esp;&esp;阴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亮出了獠牙，当着真相的面，刺破了他的喉咙。

&esp;&esp;“后来呢？”李斯年问道。

&esp;&esp;杨颂的声音有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后来有一天，他回来了，我妈妈回忆那天阳光特别好，他自己坐在阳台上抽烟，坐了很久很久，阿姨做了饭喊他，他也不吃。我妈就让我过去问他，问他怎么了。他抱我起来，抱在他的膝盖上，看了我很久。然后他问我，说假如爸爸没钱了，买不了你喜欢的小裙子，没法带你去看大海，你会怪爸爸吗？那会儿我都还不记事儿，怎么会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种话题。我妈后来告诉我，我当时说的是，会，都怪你不争气。“

&esp;&esp;李斯年突然感觉一冷，他轻轻颤了一下。

&esp;&esp;杨颂却很稳，她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握住右肘，酒杯里酒液的平面都没有颤抖。这段话，这段回忆，不知在她心里转过多少遍，以至于将它讲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应有的波澜。

&esp;&esp;“他死了，和那个勘探所的牛所长一起，听说两个人要从二号线换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车来的时候没站稳，两个人一起摔下去了。我妈说是牛纳含先摔下去的，我爸是拉了他一把，也摔下去了。我不信。”杨颂微微笑了一下，喝了一口酒，她说，“保险公司赔了不少钱，足够我妈和我过安生日子，一晃也这么多年。”

&esp;&esp;李斯年叹了口气，心里多少涌起几丝物伤其类的共情：“既然能过安生日子，何必淌这趟浑水？”

&esp;&esp;“那你呢？”杨颂侧过脸来笑了一下，“你日子过得也好好的，何必来趟这趟浑水？”

&esp;&esp;“我日子过得不好，”李斯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段时间，我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我父亲各种不同的死法，死得七零八落的。相同的是，他每次死前都抓着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救他，说他就在这儿等着我。——头疼得厉害，严重的时候连吃好几片安眠药。”

&esp;&esp;杨颂也笑，笑里颇多理解和感喟。

&esp;&esp;李斯年抬头看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犹豫了良久，方才说道：“我见到我爸爸了。”

&esp;&esp;“他还……？”杨颂欲言又止。

&esp;&esp;李斯年摇了摇头：“只剩下骨头了。”

&esp;&esp;“看见他我就后悔了，不该来的，每晚来找我的不是他的灵魂，而是我自己的梦魇，他一定不希望我做这些傻事，还冠以他的名义。”李斯年意有所指地说道。

&esp;&esp;杨颂脸色微微一变，她无声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蓦地噗嗤一声笑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不能太聪明，蠢一点才讨女人的喜欢。”

&esp;&esp;李斯年只勾唇一笑，道：“我不需要去讨女人的喜欢。”

&esp;&esp;杨颂挑了一下眉。

&esp;&esp;“放手吧，”李斯年见暗示无用，索性挑明了说道，他说话时眉眼间有一种流动的情绪，竟然能称得上一点慈悲，“不管你是为了谁而来，活下去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