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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2页）

&esp;&esp;徐月进门时，见老夫人的卧房昏暗，只点了两只烛，檀香味儿袅袅。她很习惯这样的味道，过去长住寺中时便是这股气息日日陪伴，让她勉强宁心静气。

&esp;&esp;这间卧房里陈设甚至可以说是朴素。除了一张床、一方妆台和一面桌，还有一张高案，上面摆着老夫人的幼子、她的夫君窦晏恒的牌位。徐月的目光在牌位上落了一瞬，又很快瞥开了眼。

&esp;&esp;窦老夫人给儿子燃了一炷香，插上案台后出神地望了一会儿，背对着她说：“那个善兰琼，无事了是吧？”

&esp;&esp;老夫人转过身来，看着徐月，眼神异常失望。

&esp;&esp;徐月一愣，心跳得渐渐快了，想搪塞，又不知如何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她对上窦老夫人如明镜一般的眼睛，终究还是垂下了眼，低声道：“母亲怎么知道的？”

&esp;&esp;老夫人从前只觉得这个媳妇拎不清，好做傻事，没想到她竟会如此狠毒。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却要如此狠心地对待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女儿。

&esp;&esp;压着怒气问：“我不问你，你是不是还想要一直瞒着我？”

&esp;&esp;她看着徐月此刻的气色。虽然眼底依旧泛着过度劳累的青色，整个人却全不似之前丢了魂儿那样。

&esp;&esp;徐月不答，老夫人又将话挑明了问她：“攀玉送来的解药你给谁用了？是不是给了善兰琼？”

&esp;&esp;老夫人不是个傻子。以胡王升的性格，他若说拿到了解药，能救阿瑜的命，那必然是真的可以救。可如今阿瑜被郭素带到府外求医，仍生死未卜，分明是没有用过那解药。怪不得徐月将胡王升唤出门去，说了好半晌的话，又主动提出由她陪着胡王升去送药。

&esp;&esp;胡王升差点做了她的女婿，因对阿琦有情，即使二人没能成亲，依旧将徐月当作半个亲娘看待。他改变主意，背后必然是徐月对他说了些什么。

&esp;&esp;老夫人指着窦晏恒的牌位，怒冲冲地讲：“你就看着晏恒的牌位回答，你可对得起他？可对得起你与他的女儿？”

&esp;&esp;徐月身体一震，露出哀婉的神色来，怔怔半晌，未张口先落下了泪。

&esp;&esp;“阿瑜虽然不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可她自幼与亲人失散，何错之有？你居然要为一个外姓人，置她性命于不顾！”

&esp;&esp;徐月不辩驳，而是慢慢跪了下来。

&esp;&esp;她除了入门时给老夫人跪着敬过茶，便再未跪过了。

&esp;&esp;“母亲，或许您会觉得我是疯了，别人也会觉得我疯了。但您见过了兰琼就会明白我为何如此。”

&esp;&esp;“我为何要见她？”老夫人面对这个名字时唯有怨气。因为自徐月碰见了她，就如同着魔了一般，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进而生怨。

&esp;&esp;“因为她，才是您的亲生孙女。”徐月仰起脸，道。

&esp;&esp;窦老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待彻底反应过来她究竟说了什么，半惊半怒地叱骂：“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esp;&esp;徐月道：“我没有胡言乱语。兰琼就是阿琦，是阿琦复生在了她身上！”

&esp;&esp;“怪力乱神！”窦老夫人自然不信她的话，嘴唇颤抖着骂她，“你思女过度，已是病入膏肓了……”

&esp;&esp;徐月的眼睛红得像是会流下血泪来，振振有词地执着道：“您见了她，就知道我说的无一句假话。”

&esp;&esp;窦老夫人仍是不信，见她猪油蒙心，听不进话，只好说：“好好好！即便如此，阿瑜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么？”

&esp;&esp;徐月面上一会儿浮出怨色，一会儿浮出痛色，咬牙道：“阿瑜她不是……不是晏恒的女儿。”

&esp;&esp;窦老夫人瞪大了眼睛。

&esp;&esp;藏在心中多年的隐秘终于讲出了口，徐月面色赤红，如同醉酒，神情渐渐变得有些癫狂，语无伦次地说：“当初晏恒任期一满，擢升回奉都，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遭到流民袭击。晏恒身死，我被那贼首赵野……侮辱，侥幸保有一命。”

&esp;&esp;再抬起头时，她已然满脸是泪了，崩溃大哭着说：“回来便被诊出怀有身孕。”

&esp;&esp;“一开始我怀有侥幸，日日祈祷这是晏恒的孩子，而不是个孽种。可拖得太久了，待我熬不住这样的折磨，想将孩子打掉，又为时已晚。强行堕胎恐有性命之忧，我只好将她生了下来。”

&esp;&esp;怀窦瑜时她夜夜噩梦缠身，生窦瑜时也叫她受尽了苦头，险些连命都丢了，如何能对这个孩子怀有爱意？孩子生下来后，她见一次便难过一次，勉强养了几年，无一刻不难捱。

&esp;&esp;后来一念之差，她买通了牙婆扮作拍花子在街上偷偷牵走了窦瑜。

&esp;&esp;只是这件事被烂在了她心里。她不敢对任何人谈及，哪怕是她的亲生母亲。

&esp;&esp;“我看你真是疯了！阿瑜、阿瑜明明与晏恒那么像……”听了徐月这番话，老夫人只觉耳中鼓膜震噪，嘴上喃喃反复着“荒唐”，可心中又隐隐明白，徐月不会平白无故以毁坏名节的方式来假意为自己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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