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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墨菲斯顿这个首席智库窝在图书馆里阅读典籍时,到底同时把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在一起也记在了脑子里,也不论“圣吉列诺跑去圣血天使战团长的梦中找对方聊天”一事会被还活在当下的人做出怎样天花乱坠的过度解读。再看回藤丸立香在这段亚空间航行过程中的“空闲时间”里做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发现:她正在为自己在仪式当中的一举一动都将会被过度解读这件事做准备。
外交任务就是这样的。藤丸立香理解这一点,但不妨碍她在为此进行准备的同时感到痛苦。
在这样的“危急关头”,风暴边界号乃至狮鬃号上,都找不到一位肩甲上写着u的星际战士可以求助,实在是令人感到捉襟见肘。迦勒底的御主,意思是藤丸立香以及凯莉亚这两位,对此都感到非常遗憾。
海斯廷斯审判官当然也算是有些经验,但他毕竟是(人憎狗嫌的)审判官。他的身份足够高,但向来对类似的场面没什么兴趣,曾经与他接触过的星球总督之类的人大多也对举办一场名义上是为他接洗风尘的宴会,实际上充斥着向其他势力摆明车马的政治暗示的“秀”同样没什么兴趣。
奥特拉玛出身带给他的政治能力加成似乎就仅止于文书工作了。比起在某种正式场合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做这种政治演出,并以此推进他的任务进度这类做法,海斯廷斯审判官往往宁愿干脆策划几场暗杀行动。
因此在这方面,他的发言权基本为零:他更习惯于利用自己王座特使的身份带给他的庞大权力来“合法地掀桌子”。
而藤丸立香则完全不一样。虽说在她在现实宇宙里“出道”的这短短一年里,这一点或许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体现,但她在处理帝国内部事务的时候,则非常倾向于“避免武力冲突,尽可能按照规则办事”的观点——无论是帝国法律明确规定出来的规则,还是某些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至少她在幻境中这样表现出过明确的倾向,这一点赛维塔和西吉斯蒙德都可以作证。
至于禁军,作为帝皇权威的体现以及其本人意志的延伸,在大方向上,他们也是赞同这个“避免武力冲突,尽可能按照规则办事”的处理方针的。但问题在于,禁军是帝皇权威的体现以及其本人意志的延伸,这注定了在细节与实际操作上,他们在处理方法上,会和藤丸立香产生……极大的差异。
高情商地说,藤丸立香相对更加注重“避免武力冲突”的部分,禁军们则明显更加注重“尽可能按照规则办事”的部分。低情商地说,藤丸立香想要和和气气地把这件事办成了,而禁军们的重点则几乎完全在“耀我帝皇天威”上。
——对于禁军这群帝皇毒唯,这就是绝对的规则和政治正确。这群人对国教的那群疯子大多嗤之以鼻,但在实际操作上,藤丸立香觉得,他们准备要干的事情和那群宗教狂人一比,其实没什么区别。
换句话说,藤丸立香开始后悔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决定把这件事全权交给禁军了。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我不是帝皇,只是偶尔能替他说两句话的传声筒而已。”藤丸立香拿着数控笔,一边冷酷地在数据板的屏幕上大段大段地划掉上面的规划内容,一边冷酷地说,“在抵达巴尔的登陆仪式上采用帝皇出巡的规格是既不合理也没必要并且还罔顾事实的——我们没有那么多仪仗用的载具。”
“我们有的。”索姆尼戳在一边,利用自己其实是“帝皇幻梦号”这艘舰船的这一事实,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管是英灵还是亚空间生物的事情,在原理上都不需要搞得那么清楚。就像特诺奇蒂特兰作为城市展开的时候,不仅可以显现城市本身所具有的对称大神殿、河道和湖水,其下各色建筑,也能显现被包含在建筑当中的所有家具一样;索姆尼在作为帝皇幻梦号展开时,其内部设施也是一应俱全的。
这种“一应俱全”,显然也包括其作为帝皇旗舰所必须时刻准备的仪仗队。
藤丸立香充耳不闻,只继续在数据板上画删除线:“空军表演也过分了。事实就是我们没有那么多人手来按这种规模驾驶舰载机。”
“它们可以在我的控制之下无人飞行。船长,您应该知道这些事的。”索姆尼理所当然地说。
在英灵或者亚空间生物的语境之下,这件事本身当然是理所当然的。帝皇幻梦号当中的舰载机当然是帝皇幻梦号的一部分,索姆尼能够控制它们这件事就像他能控制自己的手脚一般自然。
藤丸立香当然清楚这一点,但她依然在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之后沮丧地叹了口气,撂下了手里的数据板,抬眼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
一秒钟之后,她放弃了。伴随着更深一层的沮丧,她疲惫地用自己还夹着笔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算了,不能指望一艘船,或者按帝国人的理解,一个顶着禁军外观的实体化机魂,懂得该如何察言观色。
不论是藤丸立香成长的日本,还是她在幻境里待了百年以上的诺斯特拉莫和第八军团,在整体文化环境上都相当懂得“读气氛”。由于长期生活在这种高语境环境下,藤丸立香在没到十万火急的情况时,是习惯于这种稍微拐一丁点小弯、但也能够尽可能地保存双方颜面的说话方式的。她本来也没觉得怎么样,毕竟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和午夜领主、黑暗天使,甚至于极限战士之间都没有遇到什么沟通障碍——但就在刚刚,索姆尼令她意识到,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对一艘船来讲还是太难懂了。
虽然索姆尼没有听出藤丸立香口中的“我其实就是不想这么干”的未尽之意,但对于几乎就是在谜语当中日常起居的正牌禁军们来说,这倒是个不用思考就能准确得出的答案。
“但女士,容我直言,”临时领导着这支小队的禁军守望者瓦西里安开口表示,“我能理解您讨厌这些奢靡、繁琐且无用的仪式。可在眼下的情况里,我们认为这是必要的。”
“我大概猜得出你们为什么觉得这些是必要的。”藤丸立香忧愁地戳着数据板的屏幕,“但我不得不遗憾地说,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立场可能有些细微的差别。”
这段话中最后一句的部分,令基本还只懂得读取话中字面意的索姆尼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困惑。而在他真正开口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之前,藤丸立香便已经不知怎的,从那副毫无“神态”可言的金色铠甲中捕捉到了他的疑惑,并给予了一个在对方看来依然堪称是谜语的“解答”:
“我们的下一站,毫无疑问是巴尔。”她这样说。
就因为下一站是巴尔——不是马库拉格,不是美杜莎,不是芬里斯或者巧高里斯,不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原体母星,瓦西里安与藤丸立香之间才会对“该以何种姿态在帝国中亮相”这一件简单的事情产生完全相反的两种处置方针。
在帝国中,“原体母星”地位超然,而巴尔三星却在一众原体母星当中也依旧显得鹤立鸡群:一万年前的大远征时期,在那个帝国光放的主流思潮还是帝国真理的年代里,巴尔便在回归帝国时便已经享有了包括宗教自主权在内的、堪称事实上的“国中之国”的独立自治权;在一万年后、大裂隙已经展开的现在,不屈远征中曾到访此处进行支援的“帝国摄政”罗伯特·基里曼,更是直接将巴尔钦定为帝国暗面的行政中心。
不管造成这些的是万年前圣吉列斯简在帝心,第九原体和他麾下的圣血天使万年如一的值得信赖,还是万年后的罗伯特·基里曼认为当如此行权宜之计,摆在禁军们面前的事实都永远是相同的:这是一个距离帝国真正的行政中枢(神圣泰拉)过于遥远的、享有高度自治权,并极可能拥兵自重的,“帝国位于暗面的第二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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