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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安摇头:“若是这样,尸斑就会变动,决计不会显示出,毕大人侧卧在地受死的样子。”李培南和非衣并不懂刑名律法学,但有常识,他们对望一眼,不用说话,也能察觉到背后布置一切的人头脑不简单,竟然在这次设下了一个死局。死局是否解开,只能依赖于闵安验尸的本领。“怎样才能做到……既不流血,又能控制尸斑发生变动……”闵安坐在椅子里沉吟,始终记得含笑所说的那个冰字,心中猛然一动,“是冰块!”他谨慎地没有喊出口,仅是在心里盘算,冰冻尸身是否可能,毕竟以前师父没有讲过这方面的例子,验尸法则上也没有记载过。他想确定这个推论后,才将结果报告给两位公子。闵安抬头去看李培南,发觉李培南此时正坐在花厅那侧,唤非衣过去商议事情。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好等着商议结束再禀告他的提议。李培南指了指一旁的座椅,示意非衣坐下,然后只轻微动了动嘴唇,用细密的语声对非衣说:“公堂上免不了一场拼杀,要先把闵安送出去。”非衣侧身应道:“我早有这个想法。他武力最弱,真正动起刀枪来,还不能自保。”李培南一传到话意,就再不多话,他起身离开了花厅,去外面吩咐厉群一些细处。非衣此刻得了空闲,走到闵安跟前问:“你的头痛背伤好了么?”闵安答:“都很了。”“牙齿呢?”闵安又会意地露齿笑一笑,向非衣展示他那修补得齐整而雪亮的假牙,非衣撇开眼睛,不去看闵安灿然的笑容,接着问:“我离开行馆之后,你有没有讨打?”闵安委屈道:“我一向乖巧,哪能去讨得一顿打。”“那就是挨罚了?”闵安担心日后受夹板气,不敢向非衣告状,就说道:“没有,大公子待我很好,将军也很好,我还跟豹子混熟了。”非衣站在闵安座椅前背手哼了声。闵安一直顺着眼,不可避免就要看到非衣锦袍下摆上的花粉草末印子。他想起非衣尚洁的脾性,下意识地弯腰给他拍了拍衣摆,嘴里说道:“二公子待小雪姑娘真好,还远的地方,也要亲自去把花采到手。”非衣立刻后退一步,淡淡道:“换成待你,我也是这样。”闵安抬头一愣,过后才由衷说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啊,你真是个好人。”心里想着,他若真心待我,我一定要肝脑涂地地回报。闵安并非是不相信非衣,而是非衣以前曾向他塞进了一个念头,被他记得好好的,非衣陪他出行桃花寨时,在马车里说过:“我待你的好,以后都要偿还回来。”尤其非衣还强调,自小到大,他的身边就挤满了求富贵的人,不拿出相应的东西来换,不能指望他平白无故待那人好。因此闵安始终觉得,与非衣相交,必须要秉足真心,拿相应的好处来换取便利,即使不求便利,也要尽可能待非衣好,向他展现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非衣细心看了看闵安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体会到话意,眼神不由得一黯。他在分别的这半月里,不时想起闵安俏皮微笑、耍无赖的各种样子,觉得自己记挂闵安的原因应该是,他随意将闵安丢给了李培南,将闵安留在行馆里受训,势必会让闵安孤立无援,吃到一些苦头。他的内疚与关切之情都浮现在脸上,可是闵安却看不懂,也瞒住了李培南惩罚他的事实。这样看来,闵安与自己生分了许多。然而非衣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么,又何必生起一股惆怅之情?非衣低头淀了淀心神,恬淡本性终究战胜了起伏不定的心思,使得他再次面对闵安时,又恢复了平常的处事态度——不冷不热,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闵安看到非衣背手站在一旁不说话,关切地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是在为案子担忧吗?”非衣抬头微微一笑:“天塌下来也不会让我担忧一下。”闵安受他感染也笑了笑:“说得也是,除了听说小雪犯病,很难见你变次脸色。”非衣暗想,每次与我说话,他总是提及到小雪,难道是我平常表现得太过于关切了么。或许在他心里,已经理解为,小雪是我的未婚妻……非衣淡淡皱起眉,眼里在意什么,手上就下意识地去做了。他捏住闵安的下巴,痛得闵安龇了龇牙,刚好显露出被补好的那一颗。闵安含糊道:“干吗呢?”非衣细心看了看闵安的补牙,淡然道:“补得不错。”闵安去扒拉非衣的手,呵呵笑:“玄序的手艺当然是好的。”“哦?”非衣手上不由得加了点劲,“玄序是谁?”他听得出闵安夸奖一个陌生人的意味。闵安觉得这种动作下的对话十分诡奇,终于从非衣手里救下了自己的下巴。他对非衣没那么多戒心,一边揉着下巴一边低声嚷嚷着:“玄序的本领可大了,会很多活计,性子又温和,总之我很喜欢他!”非衣忍耐半天,最终拈出一粒花种弹向闵安脑门:“不是听说你喜欢萧宝儿的么。”非衣的手劲弹得闵安不满地瞪眼睛过去:“玄序我也喜欢!”非衣又拈出一粒花种,扣在手指间问:“真的假的,那玄序又是何方神圣?”闵安看到花厅雕窗外走来的李培南身影,连忙摆手:“还别问了,大公子不喜欢我谈论私事,为此还重重罚了我一次。”非衣抿唇不语,站在闵安跟前细细查看着反应,觉察到他确实是怕得狠了,脸色竟然透出了一点苍白。他不知道李培南用了什么手法,管制闵安竟然也达到谈之色变的地步。李培南走进门来,看了看一坐一立的两人,十分不喜他们那边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的气氛,想都不想就出声唤道:“来我这里。”闵安自然知道他唤的是谁,乖乖地走了过去。李培南随手拈开杯盖,贴着杯口试了试水温,闵安连忙提起一旁的茶壶再斟了一盏茶,递给李培南,并眼巴巴地看着他:“公子有什么吩咐?”李培南安然受了闵安双手进奉的茶,喝了一口才说道:“等会儿彭因新又要升堂,我安排人驳诘不利于二公子的两条证据,再派你外出。你出去后,记得不要再回来。”闵安惊异:“为什么?”李培南直接回道:“你武力低,又怕死,留这里无用处。”若是换成旁人,那人势必要在主家公子面前表露一番决心,再拿出誓死追随的气概来。好在闵安也不是旁人,他有自己的打算,因此极快点头应道:“好啊。”简单利落,乖巧干脆。李培南笑了笑:“我喜欢这样的……”后面生生克制住了,没将“你”字说出口就调头走出了门。闵安朝非衣招手,两人随后跟着李培南穿过穿堂走道,来到公堂上。公堂上下的光景依然如故,彭因新站在暖阁青砖石台上,朝李培南这边抬了抬手,待讲过场面上的礼仪后,他就坐着传令升堂,堂下的禁军驻扎在卷棚前,守住了出路。主簿顾着李培南的声威,暗地传话下去,省去两旁衙役拖长调子的呼喝“升——堂——啰”,催着他们赶紧擂两下堂鼓了事。第二次堂审开始。李培南与非衣坐在暖阁公案左侧椅中,闵安站在椅后。对应的右侧座位虚设,无人有地位能与楚南王的两位公子抗衡。彭因新见非衣稳坐不动,拍了一下惊堂木:“疑犯堂前听审!”李培南虚抬左手,示意非衣坐着不动,朝厉群看了一眼。厉群大步走出,向公案后的彭因新抬手说道:“禀告大人,二公子昼夜奔劳身子受了点风寒,不易站在堂前听令,不如让下官代替二公子受审,请大人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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