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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王妃尴尬地掖了掖鼻子,“能有什么好话,无非就那样。”
她听罢,倒也不着急,无奈地对湘王妃道:“我奉命陪太后解闷儿,中途皇上来问太后的安,碰上了说几句话而已。早前我在金娘娘处当值,见过皇上好多回,又不是生人。况且我这样的身份过门子,婚宴当日就授了诰命,皇上固然是瞧着我们大人的面子,但我也得尊礼数,谢个恩啊。”
她说得很有条理,湘王妃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和她们争辩来着。她们光是掩嘴囫囵儿笑,说金娘娘干过荒唐事儿,把你塞上过龙床。”
这下子如约不知该怎么辩解了,这本不是秘密,当时永寿宫那么多人都知道,一传十十传百,想掩也掩不住。
“金娘娘荒唐,皇上不荒唐,否则我也不会出宫。”她淡淡笑了笑,心下却开始盘算,名声反正是不重要的,真要是传扬起来,对她实则有助益。遂又带着几分委屈,低头道,“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风言风语传到我们大人耳朵里,终归是不好。前儿夜里御前太监送了皇上的便袍让我织补,回头还得送去呢。这一来二往的,愈发传得不像话了。王妃体恤,知道我的为难。我是当过差的人,上头交代下来,我不能不接着。”
她这泫然欲泣的模样,谁看了能不心疼。湘王妃起先看热闹、探虚实的劲头,一下子就熄灭了,牵着她的手叹道:“咱们女人活在这世上最苦,看着有身份有体面,其实哪样做得了自己的主。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该怎么就怎么,她们要嚼舌根,随她们去嚼就是了。谁人背后不笑人,谁人背后不被人笑。不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日子且长着呢。”
如约重新展了颜,反握住湘王妃的手道:“我也不要别人体谅我,只要王妃知道我的难处就够了。”
湘王妃点头不迭,一面又替她打抱不平,“皇上也怪诞得很,到底你已经嫁了人,就算以前在宫里伺候过,如今是正经的诰命夫人,宫里没有能当差的人了?怎么还拿差事支使你?”
如约说话总是透着温存,温存得颇有几分逆来顺受的意思,“想是没带针线上的人随扈吧。”
“那内造处的人就该打。”湘王妃义愤填膺道。说完眼珠子转了转,凑在她耳边提醒,“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那位是真龙天子,你也要时时小心。”
如约笑着点了点头,“王妃是实诚人,只有您真心实意为我着想。”
后来便闲谈一些素日的琐碎,爱吃什么,爱玩什么,湘王世子多大年纪,现读什么书等。
就如涂嬷嬷说的,大雨来得快,消退得也快。大约下了有半个时辰吧,终于止住了。太阳从云层底下现了现身,可也只是一弹指,又不见了踪影。
热风吹起来,裹挟着潮湿的空气,把人团团围住。忙进忙出的几个太监瞧了天象,晃着脑袋说:“过会子指定还有雨,瞧着吧。”
涂嬷嬷她们趁着雨暂停,赶紧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如约便辞过湘王妃,去认了分派给自己的屋子。
进门一看,除了狭小点,倒也没有别的不好。指派莲蓉她们把东西放置妥当,就让她们找地儿歇着去了,不用伺候。这些年她的心一向是孤独的,在宫里不容她一个人呆着,现在能选择了,宁愿清清静静无人打搅,图个自在。
合上门,把做好的便袍翻找出来,端正地摆在桌上。自己就这么定眼看着,脑子里冒出好些念头……要不是闻嬷嬷还在余崖岸手上捏着,这回送便袍,不又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可就是一次次地失之交臂,仿佛上天自有它的安排。也罢,既然暂且不能动手,就好好利用时间吧。以前不敢确认的事,现在可以慢慢规划,等她有足够的把握和底气时,也许真的可以做到十拿九稳,到时候再行事,便不会出错了。
静静心,坐在窗前看天色,昨晚在廊庑上说定了,今天要在入夜前把便袍送过去的,但黄昏伴着雨点来了,她也没有挪动。
等待暮色四合,等待浓夜的帷幕高张起来。只有时辰对了,才能让严谨的人,滋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皇帝政务巨万,要是按照前两天的安排,这时候应当正接见内阁大臣,或是预备上太后跟前问安。她知道差不多了,就要挑他平时忙碌的时候,端看他在不在大帐里等着,就能看出端倪。
起身到铜镜前整理一下仪容,取过一把伞,抱起便袍走进了雨里。
雨不算太大,但这驿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条件很简陋,四周围全是黄土地。从她的住处到皇帝行在,算来总有几十丈远,一路都是雨水浸泡过的泥泞。等她走到大帐外时,裙裾和鞋全糟污透了,连上襦的衣摆都湿了一大片。
抱厦里的章回老远就看见她了,忙撑伞出来迎接,“这还下着雨呢,夫人怎么过来了?”
老实头儿的如约,说什么都是一副诚恳的模样,“苏师父前儿交给我的便袍,我已经补好了,怕御前要用,赶着送过来。”
章回把她引进抱厦里,接过她手上的便袍查看,精美的膝襕像一道虹,跨过了层叠的马面褶。要说手艺,哪儿有什么可挑剔的,到现在他都觉得当初放人出宫是个大损失。万岁爷那头好像也懊悔了,外人不知道,他们御前近身伺候的,眼里看得真真的。
如约还是惯常进退有度的样子,心里明明想见一见皇帝,但这个要求绝不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是朝章回欠了欠身,“衣裳送到了,我就不叨扰师父了。劳师父代我向万岁爷请安,我这就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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