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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第2页）

&esp;&esp;茫然睁开双目，阿素才发觉香室中已空无一人，想来是耶娘怕扰到她安眠，已经离开此间。

&esp;&esp;推开薄衾坐，阿素坐起身唤过外间的琥珀，得知耶娘果然俱已离去，她轻声吩咐道：“你略微留些心，若是今日有客上门，便仔细探听。”

&esp;&esp;琥珀应声而去，阿素伸了个懒腰，小小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此时方用过午膳，她却觉得略微有些发饿，端起案上的茶水痛饮了一通，抱起白团子做手抄，向外寻食。这几日她胃口倒好，只是口味与以往有些不同。

&esp;&esp;走出香室之时一阵寒意扑面，阿素才发觉外面的雪倒是下的越发大了。青窈将一件猩红的裘衣披在她身上，亭亭如如白雪间的一簇红蕊，越发娇艳。

&esp;&esp;回到闺阁之中，阿素方拈起一块咸酥烧，便听琥珀回报道：“府外停了一辆宫车并两列仪仗，听说是德妃凤驾至府。

&esp;&esp;阿素顿时一惊，雪下得这般大，德妃竟真来了，难不成真是要议婚不成？想到此处，她心下忽然有些发慌，想找人商量，却发现除了待客的耶娘，连阿兄也不在身边，竟无人可吐露心事，不由望着海棠窗外白茫茫一片发起呆来。

&esp;&esp;阿素所料不错，德妃今日来实是心中压着一桩大事。先前她曾为李容渊的婚事忧心，恰逢杨家有意，便做主定下一门亲事，却被李容渊拒绝的干脆。此前她还曾为养子驳了她的面子不快，宫变之后却惊出一身冷汗，方了解这位与她并不亲近的养子雷霆手腕。

&esp;&esp;后宫之中谨小慎微数年，因养子一朝得势，德妃心中越发惴惴，竭力想弥补以前的不和睦来。内侍监华鹤数次若有若无在她身边暗示，九殿下待元家那位小县主颇为不同，德妃在心中并不以为然，待后来李容渊竟亲自到她殿中问安，德妃才品出这其中的不同来。

&esp;&esp;她原先并不知道安泰膝下何以多出个女儿来，待细细打听，方知竟是沈家那位五娘，这位五娘她是晓得的，在李容渊身边也有数年。此时德妃心中方了然，果然正如华鹤所言，李容渊的一片心原来竟系在这小娘子身上，可叹她原先南辕北辙忙错了方向。

&esp;&esp;此次德妃来，自然是抱着说下这门亲事的目的，其时元家虽风头正盛，但李容渊求娶，绝不是高攀。更何况这位小娘子虽封县主，但终归非长公主与驸马亲女，此前又已养在李容渊身边数年，要另谋一桩婚事也难。所以德妃此次来，自认为十拿九稳，甚至若不是这小娘子认了长公主与驸马做耶娘，她还嫌出身低了些。

&esp;&esp;所以谈话间德妃倒端着架子，而当她将来意隐约透露了，安泰却但笑不语，未如她所料，顺着她的话接下去。

&esp;&esp;与安泰分坐，见她不接话，德妃只能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依我看……”安泰却打断她道：“若我未记错，先前阿嫂也曾为小九说下一门亲事，连生辰八字都换过了。”

&esp;&esp;听她提起杨家，德妃有些尴尬，轻声道：“做不得数的，不过杨家有意，连定也未下，已然回绝了。

&esp;&esp;见安素依旧不接话，德妃索性把话挑明，笑道：“我觉得如今两个孩子情投意合，又正是般配的，不如便……”

&esp;&esp;“做一桩亲事”五字还未出口，德妃便见一人飒踏入内，玉冠澜袍，身姿翩然，竟是驸马。

&esp;&esp;德妃一怔，已抵不住攻势的安泰如释重负，用求助的眼神望着元子期，意思要他决断。

&esp;&esp;元子期已在内间听片刻，德妃言语中的优越轻视自然也听得分明。此时立在安泰身旁，虽微微一笑，但笑意却未到眼底，淡淡道：“此言虽有理，却于礼不合。”

&esp;&esp;德妃未想到元子期竟回绝，蓦然抬眸，听他沉声道：“永仙与鲤奴曾有婚约，若将阿素也许舅家，兄妹同娶同嫁，便悖礼。

&esp;&esp;德妃未料到他竟提永仙，脸色不由发沉。李姓皇族本有些鲜卑血统，弟继兄嫂，子娶父妻之事尚且不计，更可况如今高氏获罪，永仙失宠，元家却如日中天，这婚事如何做得数？

&esp;&esp;然李姓皇族入主长安，受到关中士族的影响，注重礼法，元子期所言无错，德妃来前也曾想过这件事，原以为安泰恨极高后，自然会避讳，不提这桩婚事，却没想到元子期竟直言不讳，倒像是依旧要履行婚约一般，一时讪讪，竟无话可说。

&esp;&esp;安泰见气氛僵住，忙打了个圆场，将话题岔开。德妃却心中惶惶，一时间找不着更好的说辞，也只能任由安泰又扯了几句闲话，起身送她回宫。

&esp;&esp;待德妃走后，安泰才收了笑容，望着元子期沉声道：“夫君方才那般说，是不愿阿素出嫁的托词，还是真要鲤奴娶永仙？”

&esp;&esp;见元子期神情严肃，不像玩笑，安泰怔怔道：“夫君一向痛恨高家，为何……”

&esp;&esp;元子期沉声道：“你也知我痛恨高家，为何当初不与我商议便揽下这婚事？”

&esp;&esp;安泰顿时无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元子期轻叹道：“我知道你是且做权宜，为了元家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才要结亲，并不是责你，只是君子一诺，当初既定下这婚事，如今自然要履行承诺。”

&esp;&esp;安泰深深望着元子期，忽然明白他并不是随口一说，以他为人，即便如今高氏获罪，也绝不会因此反悔，况且无论高氏如何，永仙总是无辜，然想到爱子，却不由低声道：“夫君说的无错，可鲤奴……”

&esp;&esp;元子期低叹道：“其实这话是今天鲤奴说与我的，他说既有婚约，无论如今情势如何，皆会负起责任。君子重诺，确是我的儿子。”

&esp;&esp;听闻此言，想到儿子，安泰既欣慰又心疼，然想到女儿，更是心痛怜惜。

&esp;&esp;此时皇城南面大理寺狱，因牵涉高氏一党谋逆之事，永仙也自冷宫被带入此处讯问。身后的金吾卫说是护送，其实是押送，自出生以来，永仙何曾受过这样的怠慢，只是如今的她再不像从前那般跋扈，只惨白着一张小脸，连宫人也未带，神情憔悴接受讯问。

&esp;&esp;母兄皆身死，原本疼爱她的景云帝再也不愿见她一面，永仙觉得自己已流不出泪来，因为她的泪水都已流干。刑室逼仄而阴暗，然而主审的官员却对她尚且客气。追查逆党之事是由元家一力承担，以元家对自己母兄的痛恨程度，若是要折磨自己，只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这般顺利，她倒有些疑心，有人从中打点。

&esp;&esp;然而这人又会是谁？

&esp;&esp;从刑室中低着头走出来，永仙抬眸，却蓦然望见一旁的元剑雪，望着他熟悉的身影，永仙一时间不可相信，怔怔落下泪来。

&esp;&esp;金吾卫她领进一旁的静室，元剑雪也随之走了进来。门扉阖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修长的指挟着一方帕子递在她面前，永仙仓皇地抓过擦干眼泪，许久后方听元剑雪低声道：“不用怕，往后一切该如何便如何。”

&esp;&esp;此前他与她说过的话加起来一共也不及今日多，明白他言中之意，永仙哽咽难当，忽然升起一股勇气，她用力扯下臂上的金钏，狠狠掷在元剑雪身上，扬起面孔，冷声道：“你走罢，不需要你同情我。”

&esp;&esp;见她还如以前蛮横，元剑雪冷下面孔，转身便走，只在迈出房门时停住，沉声道：“待你冷静些，我再来。”

&esp;&esp;望着他的背影，永仙的眼泪汹涌而出，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骄傲的，何曾如此狼狈过，如今她已是这般情形，自然更要赶他走，不能拖累他，误他一生。若终要一人悔婚，那便她来了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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