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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贵林是胤禩跟前的掌事太监，胤禩道：&ldo;张谙达不知道我往这里来了。&rdo;李德全低低道：&ldo;那我赶紧派人送阿哥回去，再迟一步，惠主子宫里的人还不急死？只怕说话这功夫已经是翻天覆地了。&rdo;胤禩一双明净黑乌的眼睛却瞧着李德全，从容不迫道：&ldo;我是来见皇阿玛的，今儿要是见不着皇阿玛，我就不回去。&rdo;李德全心里不知为何忽悠悠一轻，九岁的孩子，一双眼里却有着叫人不能置疑的笃定与坚毅。清秀白净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凛冽神气，叫人突然不敢对视。李德全只道：&ldo;皇上这会子歇午觉呢，起来还要见阁部大臣，八阿哥快回去吧，待会儿万岁爷起来瞧见了，知道阿哥来了，没得受责罚。&rdo;胤禩只摇一摇头：&ldo;我非要见皇阿玛。&rdo;李德全道：&ldo;八阿哥为难奴才也没有用，阿哥年纪虽小，也知道奴才万万不敢坏了规矩。八阿哥此时听话回去，就算是疼奴才了。&rdo;正说话间，突然只听吱呀一声，尚衾的太监出来，将一扇扇殿门大开，李德全见了，知道皇帝醒了，忙欲叫人带了胤禩避开，谁知胤禩已扬声叫了一声：&ldo;皇阿玛！&rdo;他声音清越脆朗，李德全吓得脸色煞白，皇帝已经听见了，问：&ldo;是谁？&rdo;胤禩挣开了李德全的手，奔至殿中，李德全忙跟了进去，皇帝由内寝出来，穿着明黄轻纱长袍，太监跟在后面犹在替他轻轻拂展袍角。见了胤禩，只是一怔。胤禩已经跪下去：&ldo;儿子给皇阿玛请安。&rdo;皇帝问：&ldo;你怎么来了？&rdo;胤禩道：&ldo;儿子来求皇阿玛一件事情。&rdo;皇帝哦了一声，叫他：&ldo;先起来说话。&rdo;问：&ldo;跟着八阿哥的人呢？&rdo;李德全只觉得汗流浃背，道：&ldo;奴才该死，八阿哥是独个儿来的。&rdo;胤禩跪在那里纹丝不动，道：&ldo;是儿子支开了他们，独个儿跑出来的，皇阿玛要是生气，就请责罚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不连累旁人。&rdo;皇帝又气又好笑，只说：&ldo;你倒是有志气‐‐那帮不中用的奴才，十来个人都叫你支开了？&rdo;李德全只大着胆子道：&ldo;皇上，奴才派人送八阿哥回去。&rdo;见皇帝略一颔首，便去搀胤禩起来，偏偏胤禩年纪虽小，性子却不易转圜，将他的手一摔开，不假思索道：&ldo;皇阿玛，儿子的额娘出身卑贱，皇阿玛嫌弃，儿子却不能嫌弃……&rdo;话犹未落，只听&ldo;啪&rdo;一声，皇帝将手中的折子掼在地上，上好白宣绵软如帛，哧得扑散开，如一条僵死的白蛇。李德全瞧他扬手高高举起，吓得连忙扑上去抱住了皇帝的腿：&ldo;万岁爷！万岁爷！八阿哥只是孩子，说话不知轻重，万岁爷将他交了书房里的师傅们好好饬责就是。大热天的这样动气，八阿哥是该罚，您别气坏了身子。&rdo;只觉得皇帝的身子竟然在轻轻发抖，那胤禩终于似有了几分惧意，&ldo;哇&rdo;一声哭出声来：&ldo;儿子该死，惹阿玛生气……&rdo;哽咽着牵住了皇帝的袍角：&ldo;儿子是听人说，额娘病得厉害，所以才想着能请旨去瞧瞧。皇阿玛不许儿子去，儿子不去就是了。&rdo;皇帝的手缓缓垂下来了，殿中只闻胤禩轻轻的啜泣声。过了良久，皇帝对李德全道：&ldo;派人送八阿哥去瞧瞧他额娘。&rdo;李德全答应了，胤禩磕了一个头：&ldo;谢谢皇阿玛。&rdo;方起身随李德全慢慢却行而退。忽听皇帝道：&ldo;等一等。&rdo;忙垂手侍立，皇帝只是凝视他片刻，却温言说：&ldo;洗把脸再去。&rdo;李德全忙带了胤禩出来偏殿中盥洗，派了两名太监好好送去西六所了，这才返身进来，侍候皇帝去上书房召见奏议的大臣。待得从上书房再回乾清宫，已是黄昏时分，各宫里正举烛点灯。小太监们将御案两侧的赤金九龙绕足烛台上的通臂巨烛一一点燃，殿中便渐次光亮起来。皇帝批阅奏折时，本来有小太监侍候朱砂，这日李德全却亲自调了一砚朱砂，换下那用残的来。见皇帝舔饱了紫毫御笔，却略一凝神望着自己，便低声道：&ldo;要不奴才去瞧瞧。&rdo;这样没头没脑一句话，皇帝却明白他的意思，但只是缄默不言，沉吟片刻，在折子之后批了几个字，便将笔一撂，伸手接了宫女递上的茶碗。李德全偷瞥见是&ldo;知道了&rdo;三个字，心下略略一松，悄无声息便退了出去。嘱咐另一名总管太监张三德：&ldo;我有差事出去一趟，你好好侍候着主子。&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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