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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当年与阮靳成婚,谢昶一不许阮靳入朝为官,二不许他夫妇无故回府,至于其间从何考量、为何筹谋,明书也无法全然明了。陈留阮氏虽是东朝大族,然阮靳这一脉仅兄弟二人,一人外领徐州,军政繁忙;一人逍遥野外,常不归家。阮靳之嫂柔弱不禁风,满门诸事皆仰仗明书,上要对族中长辈晨昏定省,下要扶持一门妇孺老幼。明书出嫁之前虽则习染家风,言止风度潇洒超然,却也不曾有过独挡一面的魄力和手段。只是出嫁这些年,竟被身处的困局生生逼出一身的干练果敢。此番谢昶召她回府,也是自觉力老难以从心,要她在大婚期间协办谢族诸事。
&esp;&esp;“我方才见府外满是等候的官员,挤挤闹闹,不成体统,想是要借机道贺求见阿公的,只是门厅竟无人主事。怎么宗叔不在府中么?”明书收了眼泪,脑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数十年侍奉谢昶寸步不离的总管沐宗今日竟不见踪影。
&esp;&esp;“他去了荆州,”谢昶掐指算了算日子,“也快回来了罢。”
&esp;&esp;“荆州?是去见七郎?”明书不解,“三叔不是在那里么?”
&esp;&esp;谢昶道:“他是去办别的事。”
&esp;&esp;明书见他神色间蕴意深刻,便不再多问。
&esp;&esp;谢昶却在她的沉默下审视她日益坚毅沉稳的眉目,感慨道:“明书,这些年是阿公亏待了你。”
&esp;&esp;“不,”明书抬眸微笑,“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哥他……比我更明白。”
&esp;&esp;谢昶闻言却无感慰,慢慢道:“你们明白就好。以后的夭绍,却不知是否也能如此明白?”最后一句低沉至不可闻,明书眸中一动,看着谢昶,想要说什么,却又噤声。
&esp;&esp;谢昶拢拢衣袍,缓缓起身:“阿公近年身体愈发不济了,晚间或许还要等一个人,我先去歇息片刻。”又指了指一旁案上堆满的名刺:“这些都是外面人求见的条陈,你看看有没有需要见的,没有必要的,就打发走了罢。”
&esp;&esp;“是。”明书起身搀扶他。
&esp;&esp;谢昶朝内室走去,未行几步,忽道:“这乐声……是夭绍在吹笛?”
&esp;&esp;“不是笛,却也不知是什么新鲜乐器,让她如此贪恋,”明书笑道,“这些曲子都是小时候她经常吹的,阿公不记得了么?”
&esp;&esp;“小时候?”谢昶想了一刻,苍眸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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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断断续续的音色至夜方杳然而歇。戌时,明书隔着竹帘在堂上见完今日最后一名客人,长途跋涉兼周旋之苦,不免是精疲力尽。下令仆役将宾客送来的贺礼归至府库,她补完名录,这才得空捧着一盏茶坐在长廊栏杆上,遥望北方夜空,放任自己想念起那个白袍胜雪的男子。
&esp;&esp;今夜的弦月还不曾在天边露出一丝痕迹,记得送别他北上匈奴的那夜,仿佛也是这样令人沉迷的夜色。她在心中默默一算,方知原来连明月的阴晴圆缺也已悄悄地转了十二个轮回。
&esp;&esp;“义桓——”她轻声呢喃,想着平日那人好赌成性的可气,又想念那人倾心相予的温柔,心中乍暖乍凉之间,是止不住的酸疼。
&esp;&esp;只恨思念无限,却又无法追随。
&esp;&esp;“二姐?”一袭紫袍忽自夜色深处飞纵而至,呼声欢悦。
&esp;&esp;“七郎?”明书难抑欣喜,端量着他,“竟长这么高了?快靠近些,让我仔细看看。”谢粲笑嘻嘻翻过长栏跳到她身边,她这才看清,一廊灯火再黯淡,却也将他脸上风尘仆仆的疲惫照得分明。
&esp;&esp;“刚从荆州回来?”明书执住谢粲的手,柔声问,“还没用晚膳吧?”说着就要让人传膳,谢粲笑着拦住她:“我不饿,先去见了阿姐再用膳。”
&esp;&esp;明书含笑点头:“也好,去见你阿姐吧,我待会将晚膳送到月出阁。”
&esp;&esp;眼望着谢粲飞扬欢喜地跑开,明书这才将眸光瞥向一旁。沐宗静静站在不远处,对着她执手一礼。
&esp;&esp;明书轻声道:“宗叔,西南故人——”顿了顿,才道:“你把他带回来了吗?”
&esp;&esp;“没有。”
&esp;&esp;明书沉默顷刻,叹口气:“日间阿公还念叨你呢,宗叔先去见过他罢。”
&esp;&esp;“是。”灰袍如烟,无声无息地飘离。
&esp;&esp;谢昶书房前是一片繁密竹林,沐宗穿行林间幽径,耳畔偶闻微风拂叶的簌簌声,皱眉回眸,瞥见东北角的翠阴浓翳间流烟似水,厉喝道:“何人擅闯太傅府?”语音未落,灰袍已如箭飞出,瞬间挡住那道悄无声息飘过竹林的黑影,掌风如利刃劈出宽袖,凌厉霸道的罡气令三丈内无数青竹齐齐折断,而落在这冲天煞气漩涡中的黑袍人却如清风过身般寂然抽离,远远落在十丈外。
&esp;&esp;“十数年未见,沐总管想来已不认识在下了?”来人开口,苍老的声音满含隔世的怅惘,却无一丝的戾气。
&esp;&esp;沐宗这才看清那孤身站在竹林深处的黑衣老者皓须白眉,双目深湛,腰间系着一根华光暗蕴的蓝色玉带。
&esp;&esp;“孟道?”沐宗微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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