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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夏安远有些诧异:“我以为她早知道了。”他又回想了一下,“我妈在津口住院的时候,护工阿姨告诉我说偶尔会见到像黑社会一样的人在病房外头转悠,我以为是你妈派过来监视我们的。”
&esp;&esp;听到“监视”两个字,席成嗤笑了声。
&esp;&esp;他细细簌簌摸出烟,想了想又放回去,过了会儿,挺不自在地开口:“老子派过去的!你他娘的说是监视……啧,也行,随你怎么想吧。”他笑声混着在鼻子的哼声里,“纪驰恐怕比你想得更多,把从小跟着他的人派了两个过去,整天跟我的人大眼瞪小眼的,以为防着谁呢。”
&esp;&esp;他这话说得太怪,夏安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时候你派人过去守着,是为了……”他顿了下,用一种古怪的表情把后面两个字念出来,“保护?”
&esp;&esp;席成把脸别到一边去,没吭声。夏安远又问:“纪驰知道了这事,以为你的目的不单纯,所以也安排了人过去?”
&esp;&esp;“我他妈再坏,也不至于对个得癌症住医院的老阿姨动手吧?”席成喘了两口气,他猛地扭头盯着夏安远,“还目的不单纯,在你们眼里我就是这种人?连人命也当成玩意儿?!”
&esp;&esp;夏安远皱着眉将席成仔细看了半天,灯光太暗,看不清他脸色到底怎么样,但能看见他嘴唇上有明显的起皮。
&esp;&esp;半晌,他说:“我没把你当这种人,但席成,你整这一出,我真没明白什么意思。”
&esp;&esp;“什么什么意思?”席成反问。
&esp;&esp;夏安远看着眼前这个跟他长相并不相像的异母弟弟,沉默了下来,席成都说他自己坏,被他霸凌过的夏安远一定不会感觉更好,但细数那些事情,大多都只是为了孤立夏安远,让夏安远出糗,或者在席建华对夏安远稍微好一点的“怎么办,已经这样了”
&esp;&esp;席成离开后没多久,夏安远就也进去了,还是坐在刚才纪驰带他坐的那个位置。
&esp;&esp;其实总共出去了也没多长时间,前后差不多十来分钟,但席成临走前的话让夏安远愣神了很久,这会儿回到热闹的地方,他仍然没缓过来似的,盯着桌上的插花发呆。
&esp;&esp;席建华竟然很有可能不是病死的。
&esp;&esp;他记起来,当时席家上下个个都忙,还是席成记起来打电话通知的他,等赶到医院时,席建华早就已经被推进了太平间。他压根就没见上最后一面。
&esp;&esp;胰腺癌,万癌之王,预后最差的恶性肿瘤之一。任谁也不会怀疑已经躺在医院那么久的席建华,会是因为别的原因,或者说别的人,才咽气下最后一口气的。
&esp;&esp;明明人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样做是为什么?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让那个人这样急不可待?
&esp;&esp;还在查,席成只透露了这些,夏安远不敢往下猜了,这的确是件可以用惊悚可怖来形容的事。
&esp;&esp;夏安远很沉地出了口气。
&esp;&esp;听席成说席建华病中常常喊他和夏丽的名字,夏安远并不感到意外。他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他早起上课时发现过门边的那些东西,牛奶,零食,玩具,衣服,隔几个月就会出现一堆,但放学之后从没在家里见到过,当时还小,脑子里转不过弯,还以为是邻居临时放那儿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全是高档牌子,不是他们破小区老弄堂的邻居买得起的东西。
&esp;&esp;还有给自己塞过钱的那几个陌生叔叔。那么大把的钞票他不敢私藏,回去就交给了夏丽,却换来一顿胖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夏安远开始接受夏丽口中关于“有钱人”的所有概念,那几个他觉得很和蔼很亲切,弥补他认知中“爸爸”这个角色所有幻想的陌生叔叔,再看到时,他也只会立刻转身埋着头钻到人群里溜掉。
&esp;&esp;长大之后想起来,他认为席建华其实仍然对夏丽有爱,还有愧疚,但夏丽的脾气过于刚强,宁愿一个人那么辛苦地拉扯夏安远,也不愿意接受席建华的一分一厘。他有理由相信,席建华不是没有送过钱给夏丽,甚至用不同方法尝试过很多次也有可能,可夏丽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爱,也不要他的愧疚,她什么也不要,甚至不要和席建华经历过的所有回忆。
&esp;&esp;她将泾渭划得极其分明。
&esp;&esp;不知道后来他们又是怎么商量的,但夏安远猜,如果不是因为席建华得绝症,又加上他当时中考后确实没办法在那个小城市读到稍好一点的高中,夏丽一定是怎么也不会肯让夏安远知道,他爸爸究竟是谁的。
&esp;&esp;有这个前车之鉴,夏安远非常能理解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婚恋观。席建华这样的人估计比比皆是,爱可以有,可以一直有,但永远能跟性分得很开,永远打败不了合适与般配。
&esp;&esp;这不能说是谁辜负谁,也不能说是遗憾错过,只能说有缘无份,做了错题,一开始就是个错,那么结局变成这样也早就可想而知,怨谁都没有道理,全是双方自讨苦吃。
&esp;&esp;夏安远不清楚夏丽心中是有爱还是有怨。
&esp;&esp;席建华葬礼的时候,夏丽去了,但没进追悼厅里面去,只站在最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席建华老婆不允许夏安远戴孝守夜,夏安远知道她不愿意让大家知道席建华还有他这么个儿子,于是他只能像个普通宾客,给席建华磕过头就得走。当时夏安远就站在夏丽旁边,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张遗像,遗像上的脸已经不是席建华年轻时候的模样了,阔别这么多年,见的最后一面竟然是这张遗像,还有几分夏丽记忆里的那个样子呢?夏安远也跟着看过去,正好碰上席建华老婆的视线,隔那么远他也看得清晰,像一根淬了毒液的寒针。
&esp;&esp;……
&esp;&esp;等等!
&esp;&esp;席建华和夏丽结过婚生过孩子这件事情,他老婆和他结婚的时候知不知道?
&esp;&esp;如果事实是,从小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满心以为嫁到了如意郎君,幸福美满地过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老公爱的另有其人,甚至,还有另一个比自己儿子都大的儿子,要来分走关注,分走爱,甚至分走家产。
&esp;&esp;换做是夏安远自己,他也会觉得这是晴天霹雳。
&esp;&esp;如果她不知道……那么所有这些事情,全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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