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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门那会儿,车三娘还担心弟媳虽是丫头,但是高门大户主母身边出来的,也理过事、管过人,到时想要管家权该怎么办?不是她不松手,但刚来的新人,她怎么放心?事实证明,她非但杞人忧天,而且还想左了。弟媳为人敦厚老实,近乎缺心眼。叫她打瓶酱油,她绝不会自己昧下两文钱买糖吃;叫她看着两个侄女不许胡闹,她就睁大眼睛盯着,嫂子不叫完,她绝不挪开一步;叫她给仆役发月钱,那真是一个铜板都不会错。三娘看帐,弟媳就磨墨铺纸;三娘召管事媳妇理事,她就倒茶打扇;三娘闲了,找帮里兄弟的婆娘来说话,她就笑呵呵在旁嗑瓜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开开心心,又听话,又乖顺,大事小事都要来问自己拿主意,一点自己的小算盘都不会有。某次石氏兄弟都不在,三娘又想出门,叫她管家半个月,弟媳当即两眼泪汪汪的,抓着她的袖子哭成只小花猫,「嫂子不在,我该怎么办?嫂子捎上我罢,我一定听话,别叫我一人留着,别叫我拿主意…我笨,叫人卖了怎么办?」三娘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怎么这么傻!」弟媳呆呆道:「出来时,夫人教我以后听嫂子的话就成。」三娘不死心,「总得自己学着拿主意呀!都成家了!」弟媳笑得傻傻的,「有嫂子在,干么自己拿主意?」三娘怒道:「将来分家了呢?你找谁拿主意!」「嫂子不要我啦?」弟媳大惊失色,立即泪奔。三娘被滂沱的泪水吓得不轻,只得卖力哄劝,道自己绝无此意,好说歹说才算完。事后,她长叹一口气,深觉自己多生了一个女儿,可女儿到底是能嫁出去的,这弟媳却颢然是打定主意黏一辈子的。除了爱找自己拿主意外,这弟媳旁的倒也还好,会缝衣做饭、煲汤整顿,两个女儿都喜欢这傻傻的婶婶,跟她学规矩、学女红,常窝在一起,叽叽喳喳,活像三姊妹。弟媳进门第二年,便生下个大胖哥儿,此后便是一串丫头、小子,素来人丁稀少的石家立刻兴旺起来。三娘怕小夫妻俩养不好孩子,常来搭把手,谁知弟媳竟是个属牛皮糖的,甩手就把孩子交给她照看,只在一旁打下手,半点不操心。「将来孩儿们都跟我亲,不理你这亲娘了!」三娘恶狠狠的吓唬。弟媳立刻伏到她肩上,撒娇道:「我也跟嫂子亲,我们都跟嫂子亲,嫂子最最好了。」三娘只好仰天长叹。※※※※※待两个女儿出阁后,三娘决意跟弟媳好好谈谈。「你总不能这么事事靠着我呀,也该自己顶起主意来了。」她苦口婆心道:「我总有老的一日,若我和你大哥哪天没了,那时你靠谁去?」弟媳依旧憨傻天真,红润的胖脸上没有一点操心的皱纹,笑呵呵道:「那时?那时呀,大约老大、老二他们几个的媳妇就进门了吧?让她们管呀。」三娘气噎,「若媳妇们欺负你,怎么办?」弟媳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要紧,我早想好了。将来待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我就回夫人身边伺候去,跟夫人老在一处。有夫人在,不怕谁欺负我。」三娘瞪眼如铜铃,「你、你、你说什么……?」弟媳一脸神往道:「我自小就敬佩房嬷嬷,从很小时就想着,若能像房嬷嬷那样,在夫人身边伺候到老,那该多么好。」「等、等、等一下。」犀利了一辈子的三娘终于傻眼了,「我记得那位房嬷嬷,是中年丧夫后,才回去伺候盛家老太太的罢。」弟媳眨了眨眼睛,歪头道:「也许、也许……那会儿我守了寡,也说不定呀……」不待车三娘开口,身后传来一声暴吼——「你咒我早死呀!」只见石小弟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随即小两口又开始了例行每月一吵。车三娘无力地看了看屋顶——得了,她又得劝架了。许多年前,她知道自己无法再生育,本以为女儿出嫁后,她和丈夫不免老来寂寥,唉,瞧这日子过的,寂寥他奶奶个嘴儿!台版出书番外: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从科场径出来,人人都是一副刚出狱的模样,一个个半死不活,三日困居囚笼,乍见青天白石,真当恍如隔世,即便是正值青少的的齐衡和长柏也是一副步履踉跄、脸青唇白的模样。有些家底的人家,早有仆众家人在试场外翘首期吩,齐、盛两家的管事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瞧,一见了各自的小主人,便赶紧连搀带扶的领回了家。没头没脑的狠睡了一天一夜,长柏才缓过一口气,连着换了三条热帕子才把脸捂活了,长长的透出一口气,五斗在旁举着一件天青色滚银灰烧毛的织锦袍子,嘴里道:「登州那儿桃花都开了,京城却遗这般寒气,亏得羊毫姐姐心细,给带了两件厚实的……」他犹自滔滔不绝,触及长柏警告的目光,陡然噤声,讪讪的低下头去。一旁的汗牛低着头,半蹲在地上服侍长柏穿鞋着袜,嘴里伶悧的说着:「适才老贵叔来人说,大爷这回没带屋里人来,唯恐您起居不便,给大爷寻了两个丫头来服侍,不知可好?」长柏摇摇头,道:「不必。几日后,登州会来人。」汗牛恭敬道:「是。那这几日就委屈爷,咱们俩服侍爷了。」他深知主子脾气,多余的话一句不说。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饭,清粥、松花蛋、白糖桂花糕、牛油芝麻卷,长柏提起筷子,略用了些,刚漱口净手时,一身锦衣锦玉带的齐衡摇着把描金摺扇,笑吟吟的进来了。一阵寒暄过后,他直截道:「今日则成兄有何打算?」长柏递了杯热茶给他,道:「读书,习字。明日耿家叔爷要领我去拜会……」齐衡听得耳朵发麻,笑着打断:「成了成了,我就知你日日不得空,这才今日赶着上门来。今日我几个发小,在聚宾楼与我摆了一桌,你也一道罢。」长柏微皱眉道:「这……」他心里并不很愿意与权爵子弟结识。「少罗嗦!」齐衡不由分说,拉起长柏便走,「你放心,我的发小也不全是纨絝不肖,那两个人极好,便是结识了,也不辱没了你!」长柏无奈,只得从命。两人出门就闹分岐,齐衡想骑马,鲜衣怒马、少年风光,长柏想坐车,低调安份、少引人注目;两相较劲,最后长柏叫齐衡拉上了马鞍,一路慢行至街心。聚宝楼二楼雅座,早已摆了一桌酒菜,两个少年正倚窗相谈。酒是梨花白,人是风流子,窗外春光初绽,端的是冠盖满京华。两人一见了齐衡和长柏,便双双起身相迎,没料到他们后头还随着两个书生模样的陌生人,子坤和季直不由得一愣。略作寒暄后,众人齐齐坐下,好在酒桌甚大,六人齐坐也不见拥挤。那两名书生中,年轻些的行钱名成,惠州人氏,另一位年轻些,约三十好许,姓鲁名平汝,临安人氏,俱是上京赴考的举子,偶与长柏、齐衡结识,相谈甚欢。「今日也不知怎地,略见几分风雅的酒楼俱是客满,我们个便来这蹭杯酒吃。这里,谢过了。」钱成性子豪迈,举杯便敬,众人响应。饮下酒后,鲁平汝释杯而笑:「这还不明白。倘若落榜,那便是灰头土脸的回老家,倘若上榜,那还备考殿试,又是一番奋力,如今正是最松快的时候,考试考完了,却还未放榜,不趁此时开怀一番,更待何时,来来来,我敬两位东主一杯。我和钱老弟来京这些日子,整日不是读书就是拜师会友,还没尝过地道的京城菜,今日全亏二位了!」子坤和季直见这两个书生说话爽快,为人性情,交谈不多时,便酒酣耳熟,有话就说了。「元若兄,昨日那题‘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何解?」三句不离本行考完试的学子最爱问的就是考试内容,钱成张口便是这个。齐衡蹙起秀致的眉:「这题着实讨厌。牵丝绊腾,似乎处处相关,又不知从何入手。光是破题起手,我就足足想了半个时辰。」鲁平汝也叹道:「这回的主考官是孟大人,生平最恨花团锦簇的废话,若写得多了,显浮夸,若写得少了,又不够犀利切题。真难煞我了。」一说起这个,子坤倒还罢了,不论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总算在国子监里挂着个羊头,季直却是一头雾水,浑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好在一旁打哈哈。「则诚,你说呢?」齐衡与钱成争辩不下,只好转而问挚友。长柏略一侧眼,撇了下季直,道:「咱们又不是考官,怎说得出个子丑演卯来?策论多位针砭时弊,太平盛世时讲究治国,烽火烟气时提倡平乱,如今天下安稳,却也不少弊端。中枢各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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