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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年下来,这全套撒娇卖乖的功夫明兰做的熟练之极,老太太素来是招架不住的,再大的气也消了,实在气不过了,扯住明兰狠狠拍打了几下撒气。房妈妈目测了下,估计那力气刚够拍死个蚊子。到底大老太太重病卧床着,不然依着品兰的性子,定然要拉明兰上树下河捉鸟摸鱼不可,如今却只能老实的呆在内宅里,明兰写字抄书,品兰就在一旁记账目,明兰做绣活,品兰就打算盘,一个刺绣挥毫的身姿秀美雅致,一个数铜钱算银票的很市侩。残酷的对比照,品兰抑郁了,明兰很真心道:“其实我更喜欢你的活儿。”每隔几日,盛纭就会与泰生一道来瞧大老太太,盛纭在床头看着奄奄一息的老母哭天抹泪,泰生负责安慰伤心的表妹。不是明兰。品兰的确是大了,看见泰生知道脸红了,说话也不粗声粗气的使性子,对着姑姑盛纭也懂得温婉可爱的装贤惠了,呃,不过就明兰这种专业程度来看,品兰且得修炼。寒风似刀,岁入隆冬,密密的雪花片覆盖了整个庭院,大老太太到底撑不住了,屋里烧着融融的炭火,气氛凝重而哀伤,大老太太从昨夜开始就完全昏迷了,只有胸口微微的跳动表示她还活着,盛维夫妇始终陪在病床边上。床边小几上置一银盘,内有几根细柔的羽毛,汤药婆子时不时的把羽毛放到大老太太鼻端前,试试是否还有微弱的呼吸。盛纭伏在床前,低声哭泣,不断的叫着‘娘亲’,周围儿孙媳妇或做或站了一地,只有允儿,因怕她过了病气,便免了她床前伺候。忽然,大老太太一阵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声呼啸在静谧的屋里,盛维连忙扑过去,扶着大老太太:“娘,您有什么要说的?儿子和小妹都在呢!”大老太太眼皮子艰难的动了动,倏然睁开眼睛,枯骨般的手猛的抓住盛维和盛纭,挣扎的爬起来,蜡黄枯瘦的脸上泛着奇怪的红晕。“娘,您怎么了,您说呀?”盛纭静静抱着大老太太的身子,哭问道。大老太太双目虚空,不知在看什么,嘴里喃喃了几声,忽然厉声大叫道:“……红儿!我的红儿!”凄厉的尖叫把一屋子的儿孙都吓呆了。大老太太宛如魔怔了一半,哑声嘶叫着:“红儿!……都是娘不好!娘没能护着你!”盛维兄妹俩已是满脸泪水,大老太太一阵猛烈的咳嗽,脱力般的向后倒去,喉咙里爆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嘶哑:“……红儿,你,你放心,娘为你报仇了!那害了,害了你的贱婢,娘找到了!娘找出去了几个省……找到了!她以为卷走了钱,就能快活了,哈哈哈……没门!娘把她卖到了最下贱的煤井窑子里去,她死后……挫骨扬灰!……报仇了……报仇了……”笑声比哭的还要难听,明兰无法想象素来慈祥和气的大老太太,会突出这样异常狠毒的口气来,当初到底有多深的怨恨呀。大老太太气息微弱了,渐渐喘不上气来了,犹自低低吼叫着:“……盛怀中!……你,你宠妾灭妻,为色所迷,枉顾儿女性命,我到阎王那儿也要告你!”言语中满腔都是恨意。一阵尖锐的喘气之后,大老太太颤抖了几下,然后阖上双目,再无声息了。汤药婆子拿羽毛试了试鼻息,对着众人摇了摇头,盛维和盛纭看着大老太太枯槁般的面庞,想起母亲这一生的苦难,放声大哭,一众晚辈都跟着哭起来,外头服侍的丫鬟婆子听见里头的哭声,都跟着一起哭嚎着。明兰低头伏在盛老太太膝盖上,低低的哭泣着,她并未受过那种苦难,但却觉得心头难以言喻的酸楚,一个女人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一切后事都是早就预备好的,擦洗,换孝衣,设灵堂,出殡,大殓,李氏和文氏料理的妥妥当当,盛维在乡镇里素有德名,怜弱悯老,多有抚恤,每每行善不落人后,且胡家也是殷实的商户,丧事办的很是风光,请了五十一名僧众,做足了三十五天的水陆道场。宥阳城里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吊唁,上至知府,下到小商人家,无有不来的,盛维本想等等看,兴许盛紘或长柏会告假而来,谁知待出殡之日还没等到,遂先行下葬了。几户素来交好的人家沿途设了路祭,花里胡哨的祭棚搭了一路,抬棺队伍绕着宥阳足足绕了一圈,最后在郊外盛家祖坟里下了土。丧礼后的第二天,外头传来消息,就藩皖西的荆王扯旗起事,直指当今天子篡诏谋位;荆王蓄谋已久,府兵器物都储备颇丰,一时间,皖地烽火遍起,反旗直指北上京城,是以从京畿到金陵的水陆路俱已断了。第77回安全的武官升职途径崇德元年十月,北疆羯奴五支作乱,集结草原鞑靼残部,兵锋直指京畿重地,嘉峪关总兵八百里加急奏本,五军都督府遂遣两路大军赴援;同年十一月,仁宗第五子,皖藩荆王谋反,亲领府兵及谋逆卫所兵士十万,北上‘反正’。“十万?!”李氏大惊失色。明兰扭头道:“大伯娘别慌,定是连伙夫工卒七大姑八大姨都算上了,能有五万就不错了。”曹操那百万雄师的真实水分也就二三十万。长梧从座位上站起,点头道:“说的是。我仔细打听了,其实就三万人马。”“……我记得太宗武皇帝平定‘九王之乱’后便明令严旨,我朝藩王自亲王起,府兵不得过三百,且无封土,无臣民,无吏权,地方都司要按制督察藩王行径,定期向京畿汇报情形。怎么一忽儿功夫,荆王就弄出三万兵众来?”明兰走到长梧面前,疑问道。长梧苦笑了下,答道:“妹子不知,那荆王虽惹先帝嫌恶,早早的解往外地就藩,但先帝到底仁厚,且荆王生母嘉贵妃早逝,先帝不忍儿子在外受苦,便对荆王在外的许多不肖行径宽容了些。这些年我在营卫里也常听说荆王在皖西权势滔天,地方官吏非但不敢言语,还多有帮纵。”明兰柳眉一挑,又问:“那梧二哥哥可知道荆王在藩地行径如何?”长梧呆了呆:“什么……意思?”明兰迅速分解问题:“先说说他如何操演兵丁?”长梧想了想,答道:“荆王生母原是先帝爷时奉国大将军之嫡女,荆王就藩立府后,大将军送了不少能臣干将过去,府中有几个卫士长颇有能耐;不过荆王似乎更器重自家的几个小舅子,常带妃妾家的兄弟来京索要兵器银粮。”明兰又问:“那他待皖地百姓如何?”长梧摇头道:“荆王要养这许多扈从兵士,只靠藩王的俸禄如何够,便是先帝爷再宽厚多赐,也是不足的,其余的只能百姓出了,还有……皖地的许多高门大户多将家中女儿送入荆王府为妃妾,这样一来,地方豪族自和荆王绑在一块儿了。”明兰不可置否的弯了弯嘴角,再问:“那荆王平素行径厚薄如何?”长梧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绕晕了,只觉得这个小妹妹虽语气温柔,但句句问到要害。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皱眉不悦,轻喝道:“明丫儿!怎么说话的?一句赶一句的,这是你一个姑娘家问的么?”明兰也不回嘴,只老实的低头站了。在座的盛家人都听的两眼发指,李氏和文氏目瞪口呆,长松张大了嘴,盛维听的入神,连忙摆摆手,道:“婶婶不必责备侄女,她问的好,我们这儿正一团浆糊呢;侄女和梧儿这么一问一答,我倒有些明白了。就是说,那荆王任人唯亲,盘剥百姓,与将士也未必一心,这么说荆王谋逆未必得逞喽?明兰,你有话就问。”这话是对着盛老太太说的。品兰也起劲道:“是呀,是呀。”盛老太太看了一遍屋内,俱是盛维自家人,遂朝明兰点了点头,明兰欲知的还有许多,便不客气的上前一步,对长梧又问道:“二哥哥离京时,京卫指挥使司和五成兵马司是怎么个情形?兵丁是否满员?器械是否常备?各个指挥使可有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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