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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第1页）

&esp;&esp;、非深不知

&esp;&esp;此时刚下早朝不久，皇帝寝殿内却不见一名宫人内侍，皇帝和太子两人相对一坐一立，而后者脸上神色显得颇为激动。

&esp;&esp;一时无人开口，半晌，杨彦才压低了声音道：“父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毕竟是太后和诸王啊！”

&esp;&esp;面对儿子的质问，杨进目光复杂难言，却没有开口解释。

&esp;&esp;太子见状愈加悲愤，他的呼吸猛然间急促起来，伸手扶着杨进身侧的椅子扶手，努力平静了片刻才说：“父皇，你这是……烧了宫殿容易，但文武百官会怎么说，天下百姓又会怎么说！父皇的圣誉也必定有损！您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esp;&esp;“文物百官？他们不会多说什么的。”杨进几乎讽刺地笑了笑：“至于百姓，朕令其有饭食，有衣穿，安居乐业，便已是个明君。”

&esp;&esp;太子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心下焦急，一句在心中盘桓已久的话便脱口而出：“父皇，你所做作为，其实都是为了他吧？！”

&esp;&esp;那一瞬间，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esp;&esp;杨彦自知失言，心中忐忑，慌忙跪了下来，“儿臣放肆了。儿臣只是觉得，父皇此举有些不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esp;&esp;杨进闻言缓缓低头，静静俯视跪在面前的太子。

&esp;&esp;这孩子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从小小的肉球，长成了今天这般俊秀正直的少年郎。他以十五岁的年纪，便能将国事处理得颇有章法，除了崔容等的悉心教导，和他本身的聪敏上进也是分不开的。

&esp;&esp;只是作为国君，还有些太过正直善良了。

&esp;&esp;“太子，起来。”杨进弯腰扶起儿子，令他坐在自己身侧，就如同小时候那样。

&esp;&esp;杨彦察觉到父亲神色有异，不禁抬头，怔怔看着杨进。

&esp;&esp;“你刚才的话也对，也不对。”杨进转过头平静地注视着太子，仿佛将他当做与自己对等的成年人。

&esp;&esp;“我此番举动，固然有替他考虑的原因，但却不仅仅如此。”杨进伸手拍了拍杨彦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太后一党不臣之心久矣，父皇在时尚且可以压制，若有一日父皇不在了，臣强主弱，好容易太平的江山恐怕又不免一番动荡。所以太后一党，必须铲除。”

&esp;&esp;太子想要说什么，杨进做了个手势阻止了，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我是可以幽禁他们、流放他们。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后经营多年，力量根基之深，远超乎你想象。若不能以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后患恐将无穷。”

&esp;&esp;杨进说到这里，与杨彦对视了片刻才再度开口：“父皇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只能尽快动作，好给你留下一个清明稳固的江山！”

&esp;&esp;“父皇！”太子闻言大惊，不知杨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杨进身体强健，绝不可能骤然离世，他为何要说这种诛心之言？

&esp;&esp;在沉默中，杨彦仿佛渐渐明白了什么。他的神情由焦急变为不可置信地，连忙抓住杨进问：“您……您是自己要抛下我们，抛下大周江山？！”

&esp;&esp;“父皇这一路艰难险阻，困难数不胜数，却从失败过。然而若论快意，还是与他在一起后的那段日子。”杨进眺向远处，目光悠然，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一生能遇到这样一人，已是莫大的幸运，我又怎么会轻易舍弃。旁的与之相比，都不足为道了。”

&esp;&esp;杨彦动了动嘴唇，最终仍是想劝：“父皇……”

&esp;&esp;杨进没有令他说完，摇了摇头：“朕意已决，好了，你去吧。”

&esp;&esp;眼见再无回转的余地，杨彦垂下目光，脑中纷乱如麻，生平节中，果如杨进之言写明了崔容离京之事，并且如实记录了杨进与他的这次面谈。

&esp;&esp;此后五年，李予便跟随在杨进身边，继续做他的史官。

&esp;&esp;这五年间，昌明帝以及其铁血和毫不留情的风格，拔除腐败的官员、扫平边境隐患、朝中推行新政，除去一切江山和帝位的威胁。

&esp;&esp;李予渐渐看出皇帝性情大变背后别有原因，但他并未深究，只是如实记录杨进的一言一行。

&esp;&esp;五年后，昌明帝杨进因病骤然离世。李予辞官归隐。

&esp;&esp;在他的《史录》最后一篇中，李予难得地写了两句评价：雄才大略，非深不知。

&esp;&esp;昌明帝驾崩，太子杨彦即位。

&esp;&esp;彼时太子年仅十九岁，以稚嫩之躯稳居地位，虽固然说明太子聪敏过人、手段出群，但与昌明帝在前五年间所筑根基也不无关系。

&esp;&esp;登基大典当日，杨彦坐在龙椅上，不知怎么回想起大半年前的某一日。

&esp;&esp;那时他的父王杨进正埋头处理政事，由于长久的辛劳，他比数年前清瘦了不少。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杨进的眉头紧紧皱着，半晌才提笔做了批复，然后他随手抽出下一本折子。

&esp;&esp;那折子是黑衣骑的密报，杨进展开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迅速柔和下来。他细细看了一遍，对在身边侍候的小内侍道：“你寻些上好貂皮叫人送去吧。扬州虽好，冬日里却也冷得很，仔细他腿疼。”

&esp;&esp;一旁协政的太子笔下不由一顿。

&esp;&esp;他知道崔容在扬州买了院子，据说隐姓埋名做着生意，还收养了个不会说话的少年。

&esp;&esp;其实这些年来，崔容的消息从来就不曾断过。在无数个批改奏折的漫漫长夜，就是这些消息，陪伴昌明帝直到天明。

&esp;&esp;已登基成为新帝的杨彦意义不明地叹息了一声，却没说什么。一旁的礼官催促道：“皇上，百官还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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