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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它:“我身上没吃的。”阿虎接着叫唤,尾巴柔柔地摆动着,目光又是期盼又是委屈。“好吧好吧,你跟我一块儿来,”今夏心软了一大半,折回去抱起它,“待会有好吃的,我就让你尝一口。”往翟兰叶家宅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今夏才走了莫约一半路,堪堪拐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雨巷,便看见一柄青竹油布伞迎面而来。伞下的人,身量修长,眉目隽秀,正是陆绎。今夏微微怔了下,赶忙迎上前去,施礼道:“卑职来迟,请大人恕罪。”四目对视,陆绎默然片刻,才道:“……听说昨夜你在七分阁吃得颇为惬意,酒也喝不少?”果然这高庆不是个省油的灯,预料到他会向陆绎回禀此事,好在该如何应对,今夏早就想到,当下立刻做出一副愁苦状:“您也知道,头儿当年对乌安帮帮主有恩。昨日我们打听翟兰叶的新住处,他家少帮主十分热情,非得请我们去七分阁吃饭,说不然他爹一定怪他不懂事。酒菜他是一个劲儿地劝,不吃就是不给他面儿,我和大杨想着与他熟络些,将来替大人您办事也方便,只好豁出去了。您没瞧见,大杨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我酒量虽然比大杨好些,可现下头还昏着呢。”“如此说来,你们是为了我才勉为其难地去的?”陆绎颇有耐心地听完她这通长篇大论,“我还得谢谢你们?”“不敢当不敢当,卑职为大人分忧,分内之事分内之事。”今夏陪着笑道,“大人您看,卑职一片赤胆忠心,那二两银子是不是……”一听到银子两字,陆绎转身继续前行:“不急,此事改日再议……你在小楼上,可得了线索?”“卑职觉得,在周显已上吊自尽之时,必定十分恨翟兰叶。”“哦?”雨点打在油布伞上,陆绎手持着伞缓步而行。“我也只是推测,”今夏还是顶着美人蕉叶在头上挡雨,肥猫老老实实地蹲在她肩头,“若是一个男人真心爱着一个女人,怎么忍心让她看自己的死状。他故意要让她看见自己上吊自尽,这大概就跟大户人家的姨太太争宠不得,故意吊死在厅堂差不多,呕得老爷夫人非得请人作法事。”这个比方着实有点别扭,陆绎默了默,问道:“你觉得周显已是因为翟兰叶另有所爱才上吊自尽?”“究竟什么缘故倒很难说,但凭我这些年的办案经验,我认为他死时一定心存怨恨。”她微皱着眉头,“让心爱女人看自己吊了一夜,实在不厚道。”雨点打得她头顶上的蕉叶叮咚作响,甚是好听,陆绎侧头看见雨滴顺着蕉叶淌入她的衣袖。今夏继续侃侃而言:“此后,翟兰叶就搬离了这处宅院,如此看来,她确实对此事心有余悸……”她仰头看向陆绎移到自己头顶的青竹油布伞,心中不禁有点感动,这位锦衣卫大人总算有点人情味了。“这猫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陆绎淡淡道。肥猫哀怨地将陆绎望着,深以为然。“……”今夏讪讪把猫抱下来,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把猫放到他怀里去,忍不住憋屈道,“大人,您就不觉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么?”他没理她,接着向前行去。伞仍旧遮着她,而他自己的半边衣衫却被雨点打湿。行了一小段路,今夏忽又想起另一事:“大人,您先前为何要我留在小楼上,鸡叫过三遍方可下楼?”就算陆绎想试试那夜翟兰叶究竟看见了什么,也不用让自己呆整整一晚啊。“哦……”陆绎偏头想了下,“是这样,上次你说周显已是冤死的,我恐小楼上不干净,想你一身浩然正气,多呆一会儿,镇一镇总是好的。”“你……”今夏欲哭无泪,“大人你这是逗我玩呢?”“在你眼中,我是这种人?”陆绎微微挑眉。今夏被噎了一下,正色道:“当然不是,卑职完全能理解大人此举是为了锻炼我。”“你这么想,也行。”陆绎施施然继续往前行去。☆、二月,内卦为乾卦,外卦为震卦,卦名是雷天大壮。两个阴在上,四个阳在下,阳气已经上升超过地面。杨程万半靠在医馆内的竹榻上。“爹,这是麻沸汤。”杨岳端着药碗过来,“沈大夫说了,喝了这碗药,过半个时辰就能帮您重新接骨。”杨程万接过药碗,仍是有些迟疑:“我这腿……还是算了吧……”“别呀,头儿。”今夏忙劝道,“陆大人亲自把您送过来,沈大夫特地腾出空来,大杨昨夜都没睡好,都是为了您这腿。咱们就差最后这一哆嗦了,可不带您这样的啊……”这丫头的嘴嘚吧嘚吧没个歇,杨程万拿她没奈何:“陆大人还在外头站着呢,你稳重点,好歹是个当差的人。”“行!”今夏麻利地答应。杨程万把麻沸汤都喝了,杨岳陪着他。今夏端着空碗出去,看见陆绎斜靠在竹椅上,正懒懒地抚弄着桌几上的兰花。虽然不待见他,不过今夏不得不承认在给头儿治腿这事上,陆绎确实尽心尽力。暂且不论他的缘由,此事上欠了他份人情。“大人,您渴不渴,我给您煮茶?”她凑上去狗腿道。陆绎连眼皮都未抬,摇摇头。今夏循着他的视线看那株兰花,恍然大悟道:“您是想翟姑娘吧?昨儿给她送香料时,翟姑娘还听打您的喜好呢。说不得,这两日她就会亲自下厨整治几道小菜,请您一尝。您应该很快就能见着她了。”这下,陆绎总算看向她,慢悠悠问道:“我有什么喜好?”“呃……闲暇时喜好烹调之道,经常自己下厨做菜。”陆绎默了默,转过头不再理会她。隔着油光水滑的木屏风,两名医童的对话传入今夏耳中。“你再多烧些水送后厢房去,还有换下来的衣物布条都要用沸水煮,东洋人这种毒师父至今没试出解药来,当心着点。”另一人担心问道:“我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快不行了,身子都烂半截了,这……”今夏正听着,就见陆绎一下子站起来,转出屏风。“你们说的,可是三天前被东洋人所伤的那两人?”陆绎沉声问道。“大人……是、是的,也不知道东洋人用得什么毒,身上一块一块地溃烂。若是能抓到那些东洋人,逼他们交出解药,说不定还有救。”医童恭敬答道。东洋人用的毒!今夏顿时想起昨日乌安帮受伤的人,莫非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也是被暗器所伤?“他们中毒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她急忙出去问道。“伤口很小,入肉不深,但切口异常光滑。”今夏迟疑片刻,自怀中掏出昨日收藏的那枚暗器,问道:“像不像被它所伤?”该暗器为六菱形,六面皆凸出刀刃,微微泛着蓝光,陆绎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是东洋人的袖里剑,你从何处得来的?”“昨日我与倭寇交过手,乌安帮那边被他们伤了不少人,死了四个,还有六、七个中了毒。”之前丝毫未听她提及此事,陆绎盯了她一眼,神情复杂难辨。医童仔细端详过袖里剑,才道:“我虽然不敢十分确定,但从刀刃形状来看,有八成可能是被它所伤。”今夏谢过医童,一径低头思量:昨日官府得知此事之后,不知是否派兵围剿这伙倭寇?这伙倭寇深入内陆横行乡野,除了有向导之外,莫非还有别人在帮他们?若是官府无作为,乌安帮中毒的六七人也是性命堪忧,自己是否应该尽快告知谢霄或上官曦,让他们想法子拿到解药?……一时间脑中千头万绪,她烦忧地推了推额头,抬眼正对上陆绎,旁边的医童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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