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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章 天生胆小（第1页）

有一天，小花又叫来几个同村的小孩子：有前街的老红，后沙坑的换子……我却又喜欢上了村西头的小娟娟，只因她穿了一件花衣服，扎了一根红头绳。或许，那时，我的这种喜新厌旧之本性已暴露得相当充分了，因为我对小花的一切太熟悉了。

小孩子们在一起，自然是热热闹闹的。这时，长得胖乎乎的老红提议：“咱们玩过家家，娶媳妇玩。”众孩子们一致同意。老红一把抓住小花，大声嚷嚷着：“当我媳妇，当我媳妇，我大是大队长，管着你大，你大是小队长……”

老红所说的大队长是指生产大队长。那个年月，人民公社下辖若干个生产大队，生产大队又下辖若干个生产小队。因此，生产大队的队长相当于现在的村主任，属于土皇帝阶层，非常的牛那个。

众孩儿一听大队长家的发话了，自然是不敢说一个不字了，纷纷响应，一场非法无天的“抢婚”游戏便开始了。我的身体弱，只能蹲在一边，伺机而动。见小娟刚刚挣脱一个拖着鼻涕的“大男人”的纠缠，朝我这边跑，便冲上前去，一把抓紧小娟娟的花衣服，气喘吁吁地说：“当我媳妇吧……”小娟娟一甩手，把我推了个趔趄，还气嘟嘟地说：“我才不跟你好呀，我娘说你是个病鸭子，活不长的……”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损伤，又急又委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犯病了。

我在地上翻滚着，抽搐着，惨叫着。小友们都吓坏了，一哄而散，老红拉着小娟娟更是跑得没了影子。当我苏醒过来时，只见奶奶在一边抹眼泪，王大娘抱着我，小花站在我的身旁，一边帮我擦眼泪，一边说：“你别哭，我当你媳妇行吗？赶明儿你抱了我，我就能给你生个孩子了！”、

我笑了，小花也笑了，却不知奶奶和王大娘又哭又笑为哪般。

从此，小花真的成了我的“小媳妇儿”。每次过家家玩，她总是蹲在我身边，我永远也成不了“光棍”。每当遇到谁欺服我，她总会冲上去，一争高低，全然不顾“护男人”的哄笑。对此，王大娘也不太介意，笑呵呵地呼我为“小女婿”，可奶奶却忧伤地说：“我家孩子可没这福分哟，他是活不到那个年纪的哟。”

冬去春来，几个年头过去了，我要随父母进黑水镇去住。临走前，我还悄悄地伏在小花的耳边说：“等赶明儿我长大了挣钱给你买新衣服。”小花红着脸儿说：“我要红的……”

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我的病好了，还上了高中。那一年的暑假，我回到了故乡看望奶奶，王大娘仍是奶奶的邻居，见我回来了，隔着篱笆墙就大嗓门儿地嚷嚷上了，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说的真话：“城里人回来了，什么时候娶我家小花呀。”我打了招呼，来到篱笆墙边，边和大娘搭话边往大娘家的院里瞅，想看看小花，可除了一件晾在晒杆上的红衣裳外，什么也没有。想问问王大娘，小花现在多高了，又羞于开口，只好罢了。

这天下午，我拉着一匹老马走出奶奶的篱笆院，打算去到草原深处，为在那里放羊的二叔送点儿吃的。正当我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低笑，还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襟，回头一看——

是小花！

多年不见，小花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身材矮胖，一件红色上衣掩盖不住青春少女的诱人之处，该凸起来的地方已经凸起来了，该凹下去的地方也凹下去了，屁股很大，腰却很细。

“你，你回来了？”

她见我愣愣地看着她，抿嘴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一对小虎牙好可爱呀。

“啊啊，我回来了，要……要……去看我二叔。”

我结巴着，脸红着，红得像她身上的那件红上衣。

接下来，四目相对，憋得直喘粗气，却楞是无语了。

“正好，我也想去那个牧场，看看去，你，你能带我去吗？”

终于，她开了口。

“那，那，那就去吧，只，只能骑一匹马了。”

我更结巴了，脸更红了，比她身上的那件红上衣还红了。

“好呀。”

小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沙漠里的女子从来都是以豪放著名的。于是，我先骑上马，伸手去拉她，她去拒绝了——

“还是城里人呐，一点儿都不大方，傻样儿吧。”

小声说着，白了我一眼，脸又一红，熟练地翻身上马，骑在了我身后的马屁股上。

“走了，小心呀。”

我大喊了一声，一扬缰绳，老马驮着我和她，四蹄腾空，冲出了村子。刚一出村口，小花便在身后猛地抱住了我的腰，把脸紧贴在我的后背上，嘴里喃喃道：“我听说你回来了，把红衣服先干净了，把我自己也洗干净了。我不用等你能为我买红衣服的时候，现在就……”

小花的这番话，我是听得懂的。至于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手，我至今也没有想明白，可能是那时的孩子天生胆小吧，留下了终生的遗憾。彼时彼刻，我只是怯生生地把一只手伸到身后，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角。她稍稍地迟疑了一下，随即便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热热的嘴唇在我的后背上游移着，摩挲着。

“西拉沐沦长又长，河边的姑娘哭断肠……”

这一路，她总在我的身后唱着，一遍又一遍，直到牧场的深处。

这之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小花。直到奶奶去世的那一年，我回去奔丧，偶见王大娘，她已苍老许多，嗓门也不及原来洪亮了。正在唠着闲话，王大娘忽然冒出一句：“我家大翠都快有外孙女了，怪喜人的，就是男人不顺心！还记得你们小时候的那个老红吗？娶了我家大翠也不收收心，天天除了装神弄鬼就是跟村子的那个大破鞋匠赵小娟胡打纠缠，这都是命哟。”

“大翠是谁？赵小娟是谁？”

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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