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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你不惜将自己变成半残之躯，千辛万苦进入掖庭宫来，为得就是冲着我摇头，说一句不行？”

&esp;&esp;“不……”

&esp;&esp;陆幽张口就要否认，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刚才的态度，不正应了戚云初的这句话么。

&esp;&esp;他好像兜头被浇了一桶凉水，既觉得难堪，头脑又清醒了一些。

&esp;&esp;这时只听戚云初又道：“记得我一开始就与你说过，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决定。如果你心甘情愿地想要在这内侍省里做一辈子的宫奴，过着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也不会拦着你。你且回屋去罢。”

&esp;&esp;说完，便又不再理睬他了。

&esp;&esp;遭了驱赶，可是陆幽却没有迈开脚步，反倒觉得身体好像灌了铅块似的，一步都挪动不了。

&esp;&esp;四周围安静得可怕，就连屋外的雨声都轻不可闻。陆幽觉得尴尬难耐，于是想要转向厉红蕖寻求帮助，余光却看见戚云初的美人榻边上摆着一个水钵。

&esp;&esp;钵沿上插着一枝海棠，花瓣落在水面上，引得钵中的两条红鱼争相抢食，唼喋有声。

&esp;&esp;陆幽的眼皮突跳了一下，嗫嚅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

&esp;&esp;“这个你不用担心。”

&esp;&esp;厉红蕖终于又救了他一把：“那宣王今年也是头一遭参与，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会手把手地交待你，简单得很。”

&esp;&esp;有了青龙寺的前车之鉴，陆幽觉得她有点儿不靠谱，因此只是半信半疑，却又问道：“若是有人要与我说话，我又认不出那人的身份名号，那又该怎么办？”

&esp;&esp;厉红蕖将目光抛向戚云初，可戚云初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一眼，自顾自翻阅着书卷。

&esp;&esp;陆幽知道他的脾气，正犹豫着应该找个什么台阶下场，突然被厉红蕖摁着脑袋压在了地板上。

&esp;&esp;“好了好了，快点认个错。别耽搁时间！”

&esp;&esp;陆幽明白眼前也只有这一条路，于是顺水推舟地低下头：“是我错了。”

&esp;&esp;厉红蕖又问：“错在什么地方？”

&esp;&esp;“错在……不应该未经考虑就说自己做不到。错在，不应该忘记初心，忘记自己入宫的理由。”

&esp;&esp;“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说得就是你这种人。”

&esp;&esp;厉红蕖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又扭头去看戚云初。

&esp;&esp;“他知道错了，你也别为难他。好好儿地继续说下去罢。”

&esp;&esp;戚云初这才放下了书卷，懒洋洋地说道：“明日就是寒食，通清明休假七日。届时内廷与后宫皆有饮宴。你要认人，那时候再好不过了。”

&esp;&esp;言毕，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陆幽。

&esp;&esp;两人的目光相遇，陆幽心里原本藏着的那点儿懵懂，一下子好像都找到了依靠。

&esp;&esp;寒食节期，禁绝烟火。违者或致雹雪之灾。

&esp;&esp;这天夜里刚过戌时，紫宸宫东侧的尚食内院掩灭了燃烧整整一年的灶火。甘露殿中，宫闱局的太监捧来夜明珠，放在了青铜灯奴的掌心。

&esp;&esp;当宵禁的鼕鼓从朝天门大街响起来的时候，整座诏京城一点一点地熄灭了灯烛，滑入到浓郁的黑夜之中。

&esp;&esp;对于陆幽而言，有火无火却并没有什么区别。

&esp;&esp;月影台上一年四季不见灯烛，他也早就习惯了与黑夜为伍。反倒是一想起即将代替宣王走到众人面前，心里头始终有些忐忑难安。

&esp;&esp;然则无论愿或不愿，过了今夜，月相就将渐渐丰盈。不久之后，就算是无灯无烛的深夜，也没有办法掩盖住所有的秘辛。

&esp;&esp;道是无晴却有情

&esp;&esp;白日的内廷饮宴，让诸位大臣乘兴而归。

&esp;&esp;然而对于陆幽而言，这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sp;&esp;入夜之后，在后宫南海池边的承香殿内，高高挂起了七七四十九串夜明珠，将偌大的宫殿照得纤毫分明。各种精心调制的冷食，各自装在牙盘金盏里，摆上乌木案桌。

&esp;&esp;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帝后嫔妃与宗室子弟即将在这承香殿内饮宴，欣赏歌舞百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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