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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保见敌人受伤,精神倍长,猱身再度扑上。孙朝宗只觉得右腿肌肉一阵阵抽搐,只怕这一枪无巧不巧,偏偏伤到了经脉,当下“呼呼”两招,逼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黄巾汉子,口中唤道:“四师弟,先退回衙里去再说罢!”
王保保哪容他轻易脱身,挺刀直进,连下狠招。孙朝宗虽然功夫比他强上何止一倍,但身陷重围,一时间也竟然冲不出去。
这边彭和尚和那个虬须大汉李保保却也交上了手。彭和尚吃亏在腿上臀上都带着伤,兵刃又不趁手,李保保仗着力大招猛,锤锤不离彭和尚的光头。不过十多个回合,彭和尚已经是热汗涔涔了。
杞人站在旁边,也不想伤人,只是不住用手中单刀刀背击退来犯之敌。但他这么一来,反倒大长了敌人的士气,不多会儿工夫,身周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黄巾汉子,长枪大刀,招招都向他的要害招呼过来。杞人从来没有经过这样恶斗,汗如雨下,心里叫苦连天,却比彭和尚更为吃力。
正战斗间,忽然县衙另一侧喊声骤响,杞人百忙中斜眼偷瞧,只见察罕帖木儿拍马挺刀杀向那里去了——想来是有人正要从那个方向突围。他灵机一动,挥刀格开诸般兵刃,左拳挥出,正打在一个黄巾汉子的胸口,那汉子立刻如腾云驾雾一般直飞起一丈多高。
众人惊呼声中,又一个汉子被杞人打飞。其他人不敢再往前紧逼,稍稍退开两步,只是不住地晃动刀枪,防止杞人冲过来。
杞人寻隙滑步前进,一拳又打飞一个黄巾汉子,接着夺过柄长枪,横过枪柄一扫,早有五六个敌人被敲中胫骨,叫一声,“扑”地倒了。倒地的,手足乱舞,又接连带倒数人。黄巾汉子一时大乱。
杞人正要他乱,越乱越妙。当下一个纵跃,从一众敌兵头顶跳过,飞出丈多远去,落地时故意四脚朝天,结结实实摔了个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仰八叉。
他头裹黄巾,外圈的哪里知道他是敌人,只道和先前一样,也是被打出来的同伴。早有一人上前扶起。杞人道声谢,挺着单刀,就直奔察罕帖木儿追杀的方向去了,竟然并没有人过来追问拦阻。
围着县衙绕了约莫半圈,就看见一众黄巾汉子围成个圆圈,不住地吆喝助威。察罕帖木儿却横刀立马站在墙侧,似乎防备再有人跳出来。杞人挤进去看时,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手舞双刀,和庄允斗得正酣。
庄允双戟已失,此刻使的是一对铁鞭,长大沉重,未免不大趁手。那浓眉少年却是刀法精湛,趋退间颇合法度,依稀便是“闪电刀”李思齐的路数。不过七八个回合,庄允已经捉襟见肘,难以抵挡了。
杞人把黄巾往下拉了拉,遮住眉际,转头去望察罕帖木儿,只见他正捻须微笑,似乎对那少年的武艺颇为赞赏。正在心下犹疑:“要不要去救庄允出来?”忽然衙门口又是震天动地的一阵欢呼,接着衙中大乱。
一个黄巾汉子匆匆跑近,半跪在察罕帖木儿马前:“禀报主公,李庄主已带着弟兄们攻破正门,杀进县衙里去啦!”
“细细报来,”察罕帖木儿俯身问道,“那几个贼首呢,可曾捉着?保保怎样,可有受伤么?”黄巾汉子回答:“那个使双剑的贼,已被李庄主擒下,使笔的跑了,公子受些轻伤,并不碍的……”
杞人闻言,瞿然一惊,急忙挤出人群,返身到前面来找彭和尚。才奔到半途,只听怪吼连连,彭和尚满身是血,空着手奔了过来,后面李保保高举铁锤,紧追不舍。
杞人飞步挡在彭和尚身前:“彭大师,你怎样?”话音未落,李保保已到面前,黑油油的大锤当头砸下。杞人不暇思索,举刀一格,“嗡——”的长响,只觉右臂酸麻,虎口剧痛,“啊呀”一声,单刀跌落尘埃,竟然已经扭曲变形了。
杞人忙中不乱,右手刀刚跌落,左手往怀里一掏,玄铁菜刀早已卷着一道乌光,飞向敌锤。李保保吼一声,锤刀交碰,只听“嚓——”的轻响,半个锤头竟然斜飞出去!
李保保“噔噔噔”倒退几步,看一眼手中半柄大锤,不由吓得目瞪口呆。杞人趁这功夫,一拉彭和尚,两人快步如飞,疾往城门口奔去。
一口气直跑出了罗山县城,又摆脱了守门的敌兵,两人这才“呼呼”喘着气停住脚步,彭和尚长叹一声:“罗山是完啦。”
“察罕那厮,倒确不可小觑了,”他一边揩擦着身上的血迹,一边点头赞道,“看他的手下,不过三四百人,勇懦不齐,又少调教,竟能在半日之内,攻灭罗山五百多香军——哎,这厮日后定是我等的劲敌。”
两人汗透衣衫,北风一吹,不禁寒上心头。杞人在路边拢了些干草碎柴,向彭和尚要过火刀火石,点燃了,一边问道:“伤得要紧么?”“不碍事,大半是敌人的血,”彭和尚兀自沉吟,“李思齐、李保保等也俱是猛将之才……娘的,察罕帖木儿,总有一日洒家要亲手取尔的狗命!”
“不定哪个能宰了对方哩,”平白无故地被卷进一场厮杀,闹得杞人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你啊,还是先回你的天完国去罢。”彭和尚黯然叹口气道:“是啊,區休,去休,此间已无洒家甚么事了。”
他摇摇头,突然笑道:“你这个大傻瓜。你当洒家不欢喜过安生日子,偏喜整日东砍西杀的?”他拍拍杞人的肩头,“竟会识得你这般人物,也是缘法罢。”说着话,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喂,也不用恁么着急……”杞人想要招呼他回来,却突然间又刹住了话头。眼见那高大的背影渐隐没在黑暗里,冷风骤起,他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恐惧向心中袭来……
※※※
此时的县衙内,灯笼火把耀如白昼。察罕帖木儿倒坐在太师椅中,头枕着几案,双脚高高翘起,架在椅背上,凝视着那幅彩绘麒麟的中堂,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
“主公,”身后有人禀报,“庄允业已伏诛,郭氏兄弟保着他的妻小逃出西门去了,正遣人捕拿,孙朝宗下落不明……”
“孙朝宗跑了?”察罕帖木儿转过身来,问道,“李仲勋呢?伤不致死罢。”“他受伤却并不重,”向他禀报的,原来是曾经力战庄允的那个浓眉大眼少年,“李庄主已将他羁押在后院,等待发落。”
“好,世杰,”察罕帖木儿叫着那少年的表字,“你速去请李庄主到这里来,有些卷宗请他过目。”“是。”少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才到门口,正碰上王保保从外面走进来:“嘿嘿,世杰,你此番立功可不小哩,力毙了庄允……”“休再提起,”那少年叹道,“若能将其生擒……”“生擒?哈哈,”王保保往他肩上轻轻捶了一拳,“休要贪心不足。”
“保保,”察罕帖木儿在里面叫道,“令你清点俘虏,做得怎样啦?”“这便清点明白了,”王保保急忙走进大堂,“孩儿还觑见了张好熟悉的面孔,您倒猜猜是哪一个?”
“哪一个?”察罕帖木儿打个哈欠,合上了眼帘。只听得王保保吆喝一声:“带进来。”随即,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察罕帖木儿睁开眼睛,只见两名黄巾裹头的亲兵推着个五花大绑的汉子走进了中堂。“于五三?”察罕帖木儿眨眨双眼,“竟是你这狗东西?!”
“是我,”那名叫于五三的汉子冷冷地回答,“庄主你好啊。”“好?”王保保狠狠给了他一脚,“未曾被你这厮害死,倒是苍天有眼!”
“松绑。”察罕帖木儿走下座位,来到于五三面前。“松绑?”王保保一愣,但望望察罕帖木儿的神情,只好给亲兵递了个眼色。两人立即动手,解开了于五三身上的绑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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