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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第2页）

&esp;&esp;这边陆雁农失神片刻，见柳源扶着柳母进了里屋，便低声问大林娘：“大林在家吗？能不能请他来作个证明认认人？你放心，事情结束以后，我给你们足够的钱远走高飞。”

&esp;&esp;大林娘却呆呆地看着她：“我说，我说要来这里跟你们说清楚这件事，大林本来不肯，后来经不住我劝，就答应了，可是今早起来，他已经趁夜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叫了隔村的伙伴来告诉我，他不想也被害死，说，几年以后再回来。”

&esp;&esp;陆雁农的心沉了下去。

&esp;&esp;她弯腰捡起链子握在手里，越握越紧，越握越紧，完全感觉不到手心硌得生疼，

&esp;&esp;她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大林娘什么时候离开，药堂的门什么时候关上，大夫和伙计什么时候回去，她觉得很疲惫。

&esp;&esp;柳源静悄悄地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拿过她的手，低着头，掰开她的手指，取出链子和链坠，陆雁农抬头看着他，却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心，然后她觉得手心一暖，柳源两只手一上一下合着她的手掌，也抬头看她。他目光温润，脸上神情悲伤却带着安慰：“雁农，别这样，不关你的事。”

&esp;&esp;陆雁农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一阵不知道是什么的潮水，她低声说：“柳源，我要回家，回陆家去问清楚。”

&esp;&esp;柳源摇头：“我们再仔细想想，用别的方法也能弄清楚的。”

&esp;&esp;陆雁农低低叹了口气：“柳源，我还要知道的是，这事情我阿爹知不知道。”她固执地说：“我一定要个清楚明白。”

&esp;&esp;柳源语声坚定：“不行，雁农，有些事情不需要清楚明白。而且你阿爹再不喜欢我，也肯定不至于要我的命。”

&esp;&esp;陆雁农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esp;&esp;她没有同柳源争执，第二天带了那条链子和西装上衣，去了陆家。

&esp;&esp;陆父这阵子都没有出门，和掌柜盘点和查账，闲暇下来便和同仁饮酒交际。陆雁农到陆家时，他正准备出门，因被拦下，有些不愉。

&esp;&esp;陆雁农却不管，她看向从后院赶来的陆太太，说：“我正想问太太一件事。”

&esp;&esp;她身形笔直，表情冷淡，站在正堂中间，如青松翠柏，有一种内宅妇人所没有的气质。

&esp;&esp;不待陆太太反应过来，陆雁农将大林娘说的话简略复述一遍，一边仔细观察陆太太的表情，她跟随祖父母行医多年，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自然对人的观察细致入微，而陆太太多年养尊处优，少有烦心事，虽然有所控制，到底有恃无恐，脸上表情便颇有些变化。

&esp;&esp;陆雁农心中一片清明，最后，她把那件西装上衣和链子扔在地上：“我可不记得万森对我如何的好。为什么？”

&esp;&esp;她语气中的不屑如此明显，陆太太实在忍不住冷笑一声：“万森可还没瞧上你。”

&esp;&esp;陆雁农其实在陆记药堂多年，虽然性情冷清，但好学又勤勉，颇得几位大夫喜爱，那位跟着去了她小药堂的大夫便是因为如此，见陆雁农独力辛苦而愿意过来帮忙的。这些大夫因徒弟们的关系，对东家的有些事体颇有耳闻，万森当年的行为和目的，有几位大夫也是心知肚明。昨日柳家发生的事因是在药堂里，那位姓许的大夫看得清楚，次日便提点了陆雁农。

&esp;&esp;此际陆雁农见陆太太搭上口，冷冷地说：“所以他牵线搭桥，想借着跟他八杆子打不着的我，攀上富贵荣华。这便是你那上进好学的侄子，原来是这样上进的。”

&esp;&esp;陆太太怒道：“那可不也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进了秦家，谁能富贵得过你？人家但凡做女儿的，莫不是想着为娘家出力，为父母争气，也只有你心里只想着私情，全不顾家事，断了好好一条财路！陆家有你这种女儿，平白辱没了家声！”

&esp;&esp;陆雁农极快地回击：“所以你气不过我敢威胁你，万森气不过自己断了路，就想害死柳源，要给我一个教训，对不对？”

&esp;&esp;陆太太冲口而出：“对！你就是欠教训！叫你当个寡妇才好！”

&esp;&esp;陆雁农见她承认，便闭口不言，只看着她。

&esp;&esp;陆太太虽有些后悔，却实在有恃无恐，索性冷笑：“那又怎样？万森早就出了国，就算他在国内，柳家不过一个乡绅，还能翻过天去？”

&esp;&esp;陆雁农不再与她多言，转头看着父亲。

&esp;&esp;陆父垂目，他刚才本想阻止妻子，却知道女儿聪慧，且这事承认与否实在无关大碍，索性旁观。结果旁观下来，倒是对妻子近些年竟变得这般蠢钝很是有些意外。这时见女儿望过来，面无表情地抬眼也看着女儿。

&esp;&esp;大林逃走不能作证，万森又已出国，仅凭一件衣裳一个链坠，谁都会说那是无意丢失的，且万家陆家势大，柳家的冤屈无法得申已成定局。

&esp;&esp;陆雁农沉默许久，碧清澄澈的双眼透出茫然，往昔的疏离摇摇欲坠，她长久地看着父亲，最后轻声问：“阿爹，这件事，你知道吗？”

&esp;&esp;陆父的心几乎因这声“阿爹”软了下来，他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

&esp;&esp;陆雁农却固执地望着他，眼神中的倔强和哀愤清清楚楚：“那是我公爹的一条命。你总该有个说明，你怎能置之不理？”

&esp;&esp;陆父的心却又硬了：“那又怎样？事情已经发生，难道你要我亲自绑了你舅舅去抵命？倒不如大家都当不知道，糊涂些过日也就算了。”

&esp;&esp;陆雁农声音里终于带了凄然：“阿爹，我是你的女儿。”他原想害的是你的女婿我的丈夫。

&esp;&esp;陆父眉心微微一抖，见陆雁农不依不饶的样子，想到当年她的威胁，便冷哼一声：“你当过我是你父亲吗？”若是你当我是你父亲，怎么会不听我嘱咐私相授受，怎么会定要嫁个我不喜欢的人还来威胁我？

&esp;&esp;陆雁农垂下头，一室寂静。

&esp;&esp;陆太太实在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esp;&esp;却见陆雁农抬起头，低着眼，轻声说：“陆老爷，陆太太，告辞。”

&esp;&esp;这八个字，斩钢截铁，泠泠如冰雪，说完，她转身便走，再无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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