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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第1页)

&esp;&esp;云娘原以为边塞守将,从二品的副都统,必然是十分威严勇武之人,不料却见与玉瀚一同进来的二舅舅却仿佛白面书生,虽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也被风霜刻下了深深的印迹,但是她对二舅舅的感觉还是儒雅。

&esp;&esp;他站在那里,身腰笔直,面带笑容,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高洁,让云娘突然想起来一个词——玉树临风。先前看书的时候,以为玉树临风只能用于英俊的青年人,就如玉瀚一般的,可是今天见了二舅舅,竟觉得原来这个词并不分年龄,而是与生俱来,天然出乎众人之上的。

&esp;&esp;于是,云娘便莫名地对二舅舅有了十分的好感。待到了给二舅舅行礼的时候,就见二舅舅向她和熙地笑着,又道:“回头我送你们些好玩意儿,也算恭贺你们新婚。”

&esp;&esp;话语其实也平常,但是云娘却能觉出二舅舅的真心,比起永昌侯府里所有人都真心。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又福了一福。

&esp;&esp;这时太夫人便道:“如今浩哥儿也再娶了,只看神色就与过去不一样,想来小日子过得甜蜜。老二你这一次回京便多住些日子,让你大嫂帮你说一门亲事,也有一个像样的家才好,难不成你就这样混一辈子吗?”

&esp;&esp;二舅舅便笑道:“母亲,我这样才好,心无牵挂,俗语说得好‘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就是将来老了,过继一个嗣子,还能不孝敬我?”又见太夫人面露不虞之色,赶紧又道:“趁着我现在还年轻,便依旧在边塞效力,既不负天恩,又能为府里挣得些颜面,再过几年,我便挂冠回京,长依母亲膝下。母亲想着可好?”

&esp;&esp;太夫人无奈道:“只怕我这老骨头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esp;&esp;二舅舅便笑道:“母亲的身子硬朗着呢,再好生将养,必能长命百岁!”

&esp;&esp;又有大家凑趣,便将太夫人哄转了回来。

&esp;&esp;一时便有人问:“你们舅甥二人怎么凑到了一处?”

&esp;&esp;二舅舅便与玉瀚说明了缘故,原来今日朝中并无大事,二舅舅与玉瀚相约一同回府,却正遇到神机营正在比武,便将他们拉了过去,较量了半日方回。

&esp;&esp;永昌侯府的人倒还罢了,唯有大嫂笑道:“定然是神机营的那些把总指挥不服气六爷,舅舅便去助拳了。只是不知战况如何?”

&esp;&esp;原来永昌侯府几代人已经不事兵戈,倒是都转而成为诗礼之族,现在听了这话,太夫人便急忙问:“那些个粗人动手也没深浅,可伤到了哪里?”

&esp;&esp;大嫂又赶紧笑道:“太夫人不必急,二舅舅勇冠三军,我们家六爷虽然比不了舅舅,但好歹也是武探花,他们俩人在一起,还能吃亏不成?”

&esp;&esp;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太夫人也笑道:“是你提起来唬我们一跳,又是你来劝我们。”

&esp;&esp;大奶奶赶紧上前笑道:“因我家大爷在宫里这么多年,我倒听了些京卫三大营上二十六卫的事情,估量着就是这么一回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因口无遮拦便说了出来,唬了太夫人,正是该打呢。”

&esp;&esp;太夫人原就是喜欢这个外孙媳妇的,又听她说说的有趣,便就笑了起来,“如此,就免了你的罪过吧。”

&esp;&esp;大家又说笑一回,武定侯府的几位奶奶便辞别而去。太夫人便叫了云娘,“玉瀚没有亲娘,我便多操些心,只恐你身边没有可信的人,便送你两个人使。”说着便叫了两个十五六的丫头上来,皆举止温柔,相貌姣好,“原都是我身边长大的,心性也都好,又是容易生养的,总比外面买的强。”

&esp;&esp;云娘笑嘻嘻地上前谢了,又收了太夫人给的身契,自带回家中不提。

&esp;&esp;及至回了府,便交给李嬷嬷,吩咐道:“与先前侯爷赐下来的人放在一处,也排在芍药苑内做活。”如今她便不似留情

&esp;&esp;汤玉瀚从小长于侯府,虽有母亲祖母爱护,但其实却是在仆妇环绕中长大,李奶娘、红裳等人要比亲生的祖母和母亲还要亲近,是以也相信她们。

&esp;&esp;而云娘与玉瀚的经历完全不同,到了侯府,冷眼旁观,想法自然不同,“倒不是一个忠仆也没有,而是侯府里如此理事,就是不想贪的也都贪了。”说着将自己看到的讲给玉瀚,“府里所有采买、管事都是好几代的下人,父承子业,府里要做什么只是让他们报了价发下银子来办,却从没有人查上一查。且就是查了,也是打发下人去查,他们间又都是亲戚,只有相互包庇的,断没有相互拆台的。”

&esp;&esp;“就比如那天我去厨房,听说鸽子蛋一两银子一个买来的,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上次出门时特特去打听了一下,集市里卖鸽子蛋的都说,就是拿那人参灵芝喂鸽子,生的蛋也不能值一两银子一个——这些吃食其实还是小的,论起府里的土木、嫁娶、宴客等大事来,那里面的花头就更大了……”

&esp;&esp;见汤玉瀚听得目瞪口呆,反又替大家解说道:“人生世间,衣食住行样样少不了,便哪里能不爱金银财物呢?就算是皇上的私产,恐怕也一样会有人打主意。府里的下仆又都不是圣人,既然银子这样容易到手,贪上一些其实真怪不得他们。”

&esp;&esp;“就是当初我们在盛泽,你让我收商人的绸时,我也真心想收的,想到你的声名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云娘便道:“是以我说,未必这些贪了几十两银子的人就是恶仆,毕竟正是府里才将他们放任成这样的。”

&esp;&esp;“这些仆人有三分错,府里倒有七分错。邓管事如今已经死了,就算他犯了错,他的妻儿并没有犯错,我们房里只有李家和邓家两房人是自己的,现在只用李家不用邓家,过于纵着一家反而不好。至于从外面新买了人,也未必就比邓家的强。而且,我要用邓家的人,并不会像以前一般放手不管,进货、盘帐、点货样样都要立下规矩,再请了帐房,每月将帐送来我看,就算是红裳那边也是一样。”

&esp;&esp;“如此一来,帐目清明,自无贪弊之事,谁再敢贪我们的银子,那可真就是恶仆了,我自然不会饶他。可是生意做得好了,我也会大笔地打赏,让他们更用心。”

&esp;&esp;玉瀚先是不服,再是震惊,待听了云娘讲完这一大篇的话,竟心服口服起来,“这话说的有理,真不知你进京不过几个月,竟能将府里的弊端看得如此之深之透,又能想出种种法子应对,倒比我明白得多。”

&esp;&esp;云娘便笑,“我哪里有那样的才能,只是在盛泽镇上看那些铺子牙行如何经营,再看府里,又有于老板的提点,方才醒悟这些。”

&esp;&esp;汤玉瀚便叹,“先前我总不解皇上那样英明的人,怎么会被那些到腐文官们穿件打补丁的破衣裳骗了,如今看来我们府也一样是受骗的,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半晌又向云娘苦笑道:“想来李嬷嬷和红裳也未必能一清如水,如果只是贪些东西,我便求你抬手放过,饶她们一次。”

&esp;&esp;“别的不算,就说母亲给我的东西,当初若是没有她们,应该早散没了。”

&esp;&esp;云娘早知玉瀚虽然生性疏朗,但却机敏过人,总归是瞒不过的,而且她亦猜到他定然不会翻脸无情,于是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既然已经说过就算有错,亦不能全算她们的错,倒是你的更多,若是罚也要罚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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