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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驻足而立,听天师先道。
适才留下此人一命,是为那还未解开的猜疑。
“姑娘这一生是向来冷心,杀人不留情吗?”仙风道骨模样的人面色冷凝,想了稍许,意味深长般问道,“花月坊中的女子皆是如此?”
“当然。”她回得果断,甚至未迟疑一刹。
听言静默良晌,那天师再问:“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身处花月坊,闻听此问便觉得可笑,沈夜雪淡漠而回:“未曾,你应知优柔寡断之举,只会让懦弱暴露无疑。”
“既是如此,老夫明白了。”
似乎已顷刻间明了,天师让了路,淡然作别,转身走于巷陌深处。
然她自知所答违心,她曾为一人动摇了许久,曾为一人犹疑寡断。
她道不清说不明,只是不愿眼睁睁地见着那身影离她远去,消逝不见,再寻不着……
而此意绪尤为强烈,一度令她束手无策。
隐约中忆起数年前也有过此般境况,那时她似是忽生悲怜之意,放过一位无路可退的少年。
究竟是为何放过,却只因她心下舒畅……
后来,那少年命数如何,她无从得知。
彼时四周满是刀兵血光,回思之人大抵是没了命。
可这一切已远去数年,她仅是依稀记得,那日所望之处满是殷红,府邸上下,几乎无人能逃过劫难。
“从贺逸行的府宅出来,就看你心不在焉的,可是与所见的那位天师有关?”回至京城的路上,锦月闲坐马车内,若有所思般问着。
饶人一命实在非她作风,锦月微晃脑袋,一手靠于轩窗,不免深思起来:“我也是想不明白,你为何不将他一并杀了,还非留他一条性命。”
她确是杀尽了贺逸行府宅中的下人,唯留那道士一命。
沈夜雪却由其揣测,闲情别致地观着远处山黛:“我留着他自有用处,或许将来还会和他见上几面。”
“总觉着你最近很是神秘……”马车辘辘驶出此镇,沿山路悠缓返程,锦月寻思作罢,朝她粲笑。
“也罢,此回出了芜水镇,你可向公子好好讨赏了。”
近段时日公子对她接二连三地下令,似在有意无意地将她告诫与提点。
亲近离声一事已惹得公子震怒,她就算有再多胆量,也不敢讨要恩赏。
“讨赏敢不得,只能期盼公子给我少下些令符,让我惬心歇上十天半月。”她轻然回言,目光柔婉地投落远处山色湖光。
袖中静放着人人欲得之的一枚剔透玉石,与一支再寻常不过的珠钗,思绪徐徐飘远,她恍然念起那道清冷疏离之影。
暂别不久,却感遥远再不可及。
香帷风动花入楼,花月坊一如往常幽清,阁楼上一片宫商,管弦丝竹声绕梁袅袅,胭脂粉黛追欢卖笑,欢寝方浓。
后院皓月倚落琼树,与楼内之景天壤悬隔,却是透露少许清寂沉静。
暗道尽头半阖着阁门,房内轮椅上浮现一抹寂然月色。
椅前跪有清丽花姿,女子微抬朱颜,貌若绣幕芙蓉。
沈夜雪肃穆禀告,低垂的眼睫翕动:“公子给的令符,属下皆已完成使命。”
肃冷之声从身前传来,她未敢抬目,听公子沉声问道:“你做得很好,可觉这几日我有刻意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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