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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听我说完。"何秉手一扬,阻了她的搀扶,"户部失银,闻氏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尚书,要想尽快了结案情,只怕就会找你下手,到时严刑拷打"他说着,不由又朝甪里烟桥文弱的身量看去,这样的身子骨,只怕受不起啊。
听到这话,甪里烟桥算是明白了,心下也由此变得安定了些,"大人,烟桥虽是打小娇生惯养了些,但也并非真没根傲骨。"她微昂起脸,仰望着西北,忽然一笑,很婉约的意味,让何秉不知怎地有些女儿态的错觉,"大人,只要皇上他们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何惜我一身!"她微笑着扶起何秉,神色间已是一派从容。
何秉望了半晌,坚定地道了声,"好。"
次日朝会的公议上,甪里烟桥率先摆上一本,提的正是户部失粮失银一事,因事关重大,刑部立时就要列案审查。此一举,倒是大出闻氏意料之外,本想着甪里烟桥懦弱怕事,无人提及,便会息事宁人,没想到此番真个儿站了出来。
何秉紧随其后,提出了近日天都谣言四起的局面。"何某听闻,九门提督高鹄高大人曾着意逮捕流言者,却被有司斥为扰民。国家危急,皇上正亲征作战,天都为碧落国都,岂可民心惶惶,谣言风传?不知二位辅政大人有何高见?"
"呃,这"真要说起来,闻君祥到底有些理屈词穷。
柳歇见此,马上趁势道:"何大人所说不错,民心不安,非社稷之福。王爷,您以为呢?"他朝德王问了句,知其人处显位,矛头所指,必会避嫌,此一问是为刻意。
果见德王立时点头附和,"不错。当急止谣言。"
曾霜见势不对,出列道:"下官以为不确。古语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今诸位大人之举,岂非重蹈厉王之旧辙?况且"
曾霜还欲再说,但手臂却忽然叫何秉拿住,他回身去看,不由一愣。只见何秉锐目逼人,直欲穿透其脏腑。曾霜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再多的话,此刻半句也吐不出来。
"大胆逆贼!你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语来!"何秉生性刚强耿直,朝野咸知,碧落上下都敬其为人。因此,这两句话骂将出来,众人都不敢作声。"市井之间流传是何等流言?皇上,当今天子,由先皇所立,碧落之君,天命所归!即位几年来,撤平藩乱,肃清海寇,四海咸治,宇内呈祥。如今匈奴患起,皇上不顾身危,御驾亲征,是何等雄豪!如今流言者,竟于置疑女皇之君位!此纵观史海,亦闻所未闻!如此大逆之事,不思将传流言者拘拿治以重罪,反说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倒要问你,何谓民之口?尔心当诛!"
何秉一气痛骂,其言刚正忠直,大义凛然,有毅然不倒之声威,叫曾霜心中发苦,顿时只有诺诺称罪,不敢还口辩驳半句。
德王见事已至此,也不宜闹得太僵,便出声当了个和事佬,"何大人消消气,消消气嘛想必曾大人亦是年轻识浅,未知晓其间厉害,只想着了不可重犯古人之过,倒也不是真个儿有不臣之心。"一面这般劝着,一面马上决断,"立刻着刑部与九门提督捉拿散播谣言者,严惩不贷!"
何秉也深知不可能单凭了了几句话便可拉下闻君祥手下的要人,当下也就顺着台阶歇了气。一时朝中众人俱是松了口气。
柳歇瞧着情势大好,便提及了项平一案,"项大人一案查得如何了?"
"呃,项标一说,确有其人,西陵巷亦有老人能证实项老太的确有过一个叫项标的儿子,只是早年失散,只见过幼时模样。如此一来,他"刑部负责书录的侍郎偷偷觑了眼柳歇的神色,"他的上诉当为属实。而另一桩案子,下官查得那是当年明王手里的案子,明王断的案,案情清晰,凶手已放至边地,那老妇纯属诬告。"
柳歇暗中恼火,好一个明哲保身之说!拣轻不拣重,显是即怕得罪闻氏,又惧于项平得宠于皇上。一个曾经出现过,且不知面貌的人跳出来状告当朝宰辅,脑子稍稍清晰的,便知应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哼!现在还居然真的查出些实据来!"既已查明了真相,就不该还拖着!项大人好歹也是一朝宰辅,只为了私换户籍一事便囚于囹圄,这说出去,朝廷还有什么面子!再者,谣言四起,早日还项大人一个清白,也是要紧!"柳歇身居尚书右丞,与闻谙是为平起平坐,说出来的话,自有其不可轻忽的份量。一语下去,刑部诺诺称是。
萧水天暗暗皱上了眉,事情到此,算是扳回了一成,然而,眼前的小势,却是在逼闻氏加快动作,只怕再紧了些,他们就要调动兵马入都了。届时,便是有再多良朝贤相,手中无兵,也是枉然。
户部粮草一案,闻氏先用了拖,以查案为名,极力拖延运送日期。眼看着已近七月,甪里烟桥咬了牙,不过审辅政大臣之手,便直接发运。此举必然地落入了闻氏的口角,他们正等着她如此行事。当下,闻君祥以甪里烟桥企图湮灭证据为名,将其下狱,并以兹事体大为说,交由闻谙审理。
是夜,甪里烟桥便已被铁链缚于地牢刑柱之上。阴森森的刑房,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四周,腐臭的气息薰得甪里烟桥直欲作呕。身处地牢之中,便是夏日炎炎,亦感到一种冰凉沁人心脾,属于死亡的气息!然而,使得甪里烟桥浑身打颤,四肢发软的,还是就在眼前的大汉,彪悍的身形,手持一条粗得有如棍子的鞭子。虽然他只是静静地立着,鞭子也缠绕在他的臂弯上,但甪里烟桥就是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拚命吞咽着口水,死死地盯着。
闻谙施施然地走进了牢房,略略瞧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轻轻拨弄着摆于牢房中央的火盆中的几条铁棒,饶是有布头缠着柄处,依然觉得烫手极了。他撇了撇嘴,讪讪地丢了,才笑着道:"甪里大人,你可知这鞭子打过什么样的人?"
甪里烟桥气都软了,早已答不上话来,只能摇了摇头。
"啊,那本官就对你解说解说?"他笑着坐了下来。"这条鞭子打的可都是重犯,杀人劫货的小贼还用不起。哪!这么说吧!甪里大人进士出身,想也熟读我朝历史,可知先王手中曾有过一个伏德将军?伏德将军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了,一身武艺精湛,但他那年犯下了叛乱罪,也不过挨了一个月的鞭子,就死了。"他瞧着甪里烟桥发青的脸色,不由呵呵一笑,"说得远了,也没意思。就说承建年间的事儿吧。还记四王入都后的那次叛乱吧?其时,可有四位将军俱[size=4]在此下狱。杜先庭追随西王戍边多年,亦是响当当一位英雄,但后来也还是招供了呵呵,像甪里大人这样的身子骨,可还是头一遭呢!"
甪里烟桥抖着唇,眼一闭,所有的酸涩与惊怕俱浮上眼眶,再一睁眼,便带出了一长串的泪珠,叭叭滴在闻谙愕在那儿的手背上。"你们别想!我不会说的!你们打死我好了,我,我,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说的!"说着,一抽一噎的,还真哭了起来,把两人唬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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