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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金萍吸着鼻子:“谢谢你。”
&esp;&esp;甜辣椒走后,金萍将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女人冬月手指冻裂方。白及不拘多少。上,为细末,调涂裂处妙”。再看另外一个纸包,里面是两颗小小的药丸。
&esp;&esp;甜辣椒并没有回到房间,她只是在花园中散步。走累了,就坐在秋千上,人带着秋千往后挪,双脚向前一送,便飞到半空中。一瞬间,噩梦中她被人拦腰抱至半空的影像与之重迭,使她一阵恍惚。
&esp;&esp;公馆中放眼望不见人,这是规矩,佣人要悄无声息,要不被察觉地活着,及目之处,都需是主人独享的景致。然而此时,这空旷无人的地方,却教甜辣椒倍感孤寂。初夏的天气,她打了个寒颤。总有不好的预感。
&esp;&esp;吴将军是在午后匆匆归来,他看着像是一夜未睡,然而并不见憔悴,只觉意气风发。北边混乱久不能定,终于,这件事被移交到了老资格吴将军手里。他须即刻启程。一瞬间,什么甜辣椒、金萍,全都不在他眼里。甜辣椒来此第叁日,公馆主人就要离开,也不知是福是祸。临行之前,吴将军将甜辣椒裹在怀里亲密一番,说:“你我夫妻做了叁天,你就要独守空房。”他的手摁在她的背上,丝毫也不察觉甜辣椒嘶嘶忍痛,只因又被重用而倍感兴奋,将甜辣椒搂得缩成一团。外面在催,吴将军大步离开。甜辣椒想,还来不及跟他说张副官的事。
&esp;&esp;没想到,至晚餐时间,甜辣椒又看见了张副官。他一身清爽,大概也回去洗过了,精神也好些了。大概怕甜辣椒不高兴,他自行解释道:“将军吩咐我,在他离府阶段,于此保护太太。”他又补充,“是最新的命令。”
&esp;&esp;吴脉生不在家,甜辣椒一个人吃着,也不与张副官说话,吃完了,就起身回房,张副官静静跟着,像她的影子。最后,甜辣椒进了里面卧房,将门一关。
&esp;&esp;西洋钟坠左右摇着,时间就这样静谧无声地流走。变数是在入夜来的,那时甜辣椒已经歇下了,忽然听见外面吵闹,她打开门,张副官果然还在外面守着。
&esp;&esp;“是什么声音?”
&esp;&esp;张副官摇头,甜辣椒走到窗口看,并看不见什么。然而很快,就有人来报告,说阿甫欲协助金萍逃跑,现在两个人都被抓住了。甜辣椒一阵头疼。不用说,金萍更是如飞来横祸般愤恨。那阿甫被反手捆着,脸上尽是灰土,大约刚被擒住时跌在地上,身上也乌糟糟,可唯独一双眼睛雪亮。他咬着牙,对任何人都抱有敌意,唯独在看金萍时,充满柔情。甜辣椒看着阿甫,再看看金萍,想起金萍说,被人执着地喜欢原来那么累。可阿甫有错么?他如果有错,就错在没有被金萍喜欢上吧。
&esp;&esp;“你们欺负金萍!我要跟你们拼命!放她走!放她走!我替她死!”
&esp;&esp;“够了!”
&esp;&esp;还不需谁开口,金萍已呵斥道,“你还嫌不够丢人么?我……我真是被你害死了!”
&esp;&esp;阿甫道:“金萍,你没有错,我知道你不会那样做,是有人逼你,是有人逼你!”他看向甜辣椒,忽而指着她道,“是不是她逼你?她叫你帮……”
&esp;&esp;“闭嘴!”金萍猛地朝阿甫啐了一口,一张脸涨得通红,脸上是愤懑、屈辱和深深的厌恶,她以最冰凉的口吻说,“你这个人,恶心死了,我哪怕是为了不再与你呼吸同一片空气,我也会去寻死!根本不用谁逼!”
&esp;&esp;金萍说完,阿甫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张开了嘴,嘴皮子却抖个不住,他又笑了笑,可那笑比哭还难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金萍,像是想起什么,就要说话,可陡然见金萍咬住了反绑她手臂的侍卫的手,那人吃痛将手一松,金萍迅速从腰间掏出两颗药拍进嘴里,往下一咽。阿甫惊叫:“快!金萍,金萍吃毒药!”那侍卫赶忙去掏金萍喉咙,已经来不及。只过了片刻,金萍眼睛一翻,一股腥臭的沫子从她嘴角溢出,人就那么往地下一横,死了。
&esp;&esp;“太、太太……”众人都不防这一出,面面相觑。
&esp;&esp;甜辣椒瞧着阿甫,见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那眼泪却已奔涌而出。她忽然明白大悲无声是怎样一番境地。“阿甫,你明知道不会成功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你能这样把金萍救走吧?”
&esp;&esp;阿甫恍若未闻,猛地一张嘴,呕出一口鲜血。他想到金萍身边去,可他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像个掏空的麻袋,歪在地上,眼泪混着鲜血,哗哗地流着。
&esp;&esp;阿甫呜咽着,一口气喘不上来,人也闭了气。甜辣椒赶紧叫抬下去,请大夫来看。
&esp;&esp;“原本还可以问金萍更多的事,可现如今,斯人已逝,还能如何?好生安葬吧。这事,就请蒋嫂子处置。”那蒋嫂子得令,也不知为什么要将这事交给她,但也不好多问,只得应了。
&esp;&esp;因下人不能停灵在将军公馆,蒋嫂子便命平南连夜将金萍带到他们在城郊的老屋中。半夜没有棺木,只得草席大概地裹了。蒋嫂子坐在一旁,看着那草席,却也悲从中来。她虽素日与金萍不睦,但到底不至于盼她死。
&esp;&esp;“金萍啊,你这姑娘家,就是心气儿太高了。若是那时候,应了我,嫁给了平南,哪还有这许多事?平南配你,也不亏待你吧?总比你死在阿甫手里要体面吧?我说你眼高,谁知你眼睛高到了头顶,最后?最后不过是被一只癞蛤蟆给扑倒了。”天一亮,平南就去买了棺木,将金萍落葬,这人前一晌还在厨房鲜活淋漓,这时却已隔着黄土做了古。平南一时也忍不住落了泪。金萍的事便这样草草收场了。
&esp;&esp;公馆里,管家来说,阿甫被救了过来,没有大碍,可是心死了,他直瞪着眼,一句话也不说,人即刻地萎靡了。甜辣椒有些不忍,又不好亲去看,身边只有张副官,便叫他去看看。
&esp;&esp;张副官到了下人房,见阿甫房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灯,那灯火摇摇曳曳,把阿甫的脸摇曳得像鬼。
&esp;&esp;“阿甫,太太叫我来看你。”
&esp;&esp;阿甫机械地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了回去。
&esp;&esp;“你别太难过了……”张副官说完,也觉这话无力,他虽与阿甫第一次说话,可总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他。而他对阿甫还有种无力的愧疚,说不出口的愧疚,因为金萍是因“他们”而死的。这个隐情,他无法对阿甫说。但也许是因为这一层关系,他忍不住对阿甫说,“你即便要救她,怎么能这样莽撞?”
&esp;&esp;阿甫又看了一眼张副官,忽然轻蔑一笑:“你懂个屁。”
&esp;&esp;“我是不懂。”张副官说,“可我理解你。”
&esp;&esp;“你理解我?”阿甫激动起来,“你……你锦衣玉食,一点苦都没吃过,你……你要什么女人,喜欢什么女人,你都能轻松得到,你理解我?”
&esp;&esp;张副官静静地听着,无奈道:“谁说的?阿甫,我不是你说得那样。而且,女人,不是得到的。女性是她们自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不是东西,怎么会得到?人和人,若有一段缘,就会走到一起。若无缘,则自然会分别。没有得到和得不到。”
&esp;&esp;阿甫狐疑着,气喘吁吁,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esp;&esp;“但是我说我理解你,是因为有些感情,我和你一样。”
&esp;&esp;张副官脸上真诚,灯光也把张副官的脸照得忽明忽暗,阿甫往下一倒,眼泪又无声流淌:
&esp;&esp;“我只是……想帮她……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对她,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了。一点用都没有。你懂吗?”
&esp;&esp;张副官没回答。临了,张副官说:“好好休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就叫人去找我。”现在,也许让阿甫独自沉浸在悲伤中才是最好的选择。
&esp;&esp;阿甫流了会儿眼泪,忽然想起什么,他坐了起来,专注地思索,一时间连眼泪都忘记流,然后,他急得下了地,手抖个不停。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个张副官……这个张副官就是那次,他与金萍一起看见过的,在太太房间里的那个张副官!那一次,太太没有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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