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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见麦穗摇头,乔太太又眯了双眼:“我当年嫁到乔家,心中纵有千万般委屈,回到娘家只说一个好字。麦穗啊,出嫁的女儿不能在爹娘跟前分忧,让他们放心也是尽孝啊。”
&esp;&esp;麦穗心想,不用你说,若不是为了我爹娘,我也不会老实嫁到你们家来,我回到娘家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我再没用,也不能让爹娘为我担心。
&esp;&esp;这时门外有人喊一声娘,一位瘦高斯文的男子含笑走了进来,麦穗瞧他一眼,心中大为诧异,本以为是纨绔子弟,不想是位翩翩公子。乔安跟乔太太见了礼,朝麦穗看了过来,麦穗却没察觉他的目光,只低着头打定了主意,那白水村是我的地盘,你们家既搓磨我,到了白水村,我也该好好的,搓磨搓磨你才是。
&esp;&esp;☆、文搓磨
&esp;&esp;出了乔府大门,就见好大的阵势,一辆马车旁站着四个人,麦穗屋中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另有两个婆子,还有一匹黑色骏马刨着蹄子,身旁一个笑嘻嘻牵马的半大小子,麦穗蹙一下眉头,这么多人看着,我怎么搓磨他?
&esp;&esp;麦穗笑对方管家道,“我们娘家小屋小灶的,这么多人跟着,只怕得饿肚子。”方管家笑道,“那就让他们饿着,饿一顿不碍事。”就听乔安道,“这么多人,打狼呢,都回去,回去,只是麦穗儿……”麦穗听到那个“穗儿”,暗中咬了咬牙,听他说道,“只是麦穗儿,我不会赶车,车夫是必须去的。”
&esp;&esp;乔安骑马在前,麦穗坐了马车在后,出了昌都县东城门,行路两个时辰,来在一个三岔路口,乔安回头叫一声麦穗儿,含笑问道:“我们该往哪边去走?”
&esp;&esp;听不见回答,瞧着马车帘自语道,“难不成睡着了?”成亲那日拜过堂,刚扯下盖头,就让人拉去喝酒,没看清是何模样,今日早上头一次细瞧她,倒是出乎意料得俊俏,杏眼桃腮的,眼睫毛长而浓密,扑闪的时候若蝶翅一般,不过美人儿嘛,乔安见得多了。
&esp;&esp;他对这门突如其来的亲事并不乐意,只是爹娘威胁,若他胆敢耍什么花招,他们就上吊自尽,他也就由着爹娘和三个姐姐筹备,自己一切照旧,只在成亲那日应景,并未上心,今日回门也是爹一早到县学去,对他耳提面命,他才不得已回来。
&esp;&esp;又唤一声麦穗儿,不见应答,这时迎面来一位青年男子,嘴里叼一根草棍,晃着身子哼着歌,娇滴滴的玉人儿我十分在意,恨不能一口吞你到肚子里……
&esp;&esp;乔安一笑,下了马斯文有礼问道:“请问小郎君,白水村该走哪条道?”
&esp;&esp;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嬉皮笑脸伸手道:“二两银子。”
&esp;&esp;乔安唇角一翘:“问路也要银子啊?”那人两手一抱臂,“那是自然。”乔安点点头,就绷了脸,“我乃是昌都县县尉,来白水村招募兵勇,瞧着小郎君身体健壮脸皮又厚……”
&esp;&esp;牛二皱眉瞧他一眼,又伸脖子瞧一眼后面的马车,麦穗明明说好的,若是车帘外悬一块手帕,说明没受欺负,他不用管,若是没有手帕,他就要出面耍泼皮,教训教训这个公子哥儿,又瞧一眼乔安,冒充官人可是重罪,谅他也不敢,麦穗成亲那日,他太过伤心,是以没到麦家,也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乔安,将信将疑的时候,乔安眉头一皱大喝一声:“前面带路,找白水村地保去。”
&esp;&esp;牛二一缩脖子,乔安低头一笑,再抬起头依然一脸严肃,回身上马喝道:“还不带路?”
&esp;&esp;麦穗在马车中听到牛二说一声好,心中骂道这就吓住你了?不堪重用。解开马车帘笑嘻嘻道:“惕守哥,你又借着指路诈人银钱,是我,麦穗。”
&esp;&esp;这牛二大名牛惕守,因家中排行武搓磨
&esp;&esp;乔安跟麦清在院子外放鞭炮,噼里啪啦尽兴了,说声捉鱼去,一脚踏进院子里,预备拿个竹篓,就见鸡窝边有个穿白底小粉花的身影,仔细一瞧是麦穗,心想怎么换衣裳了?倒是挺清新的。麦穗听到他脚步声,回过头来,手中抓着一只大公鸡,手下一紧,那只大公鸡咯啊咯啊得叫唤起来,凄厉的叫声中,就见麦穗一弯腰,将鸡放在地上,一只脚踩在鸡脖子上,从身后腰间抽一把菜刀出来,刀光划过就听嘭得一声,鸡头剁了下来,乔安目瞪口呆的时候,麦穗一松脚,那只无头鸡倏然飞起,朝乔安冲了过来,乔安不禁疑心身在梦中,都剁了头怎么还能飞?下意识得躲避,不躲还好,这一躲,正好和无头鸡撞在一起,重重撞击之后,血从鸡脖子中喷溅出来,乔安满头满脸都是鸡血,呆怔瞧着麦穗朝他走了过来,因受了惊吓一时间有一些失魂落魄。
&esp;&esp;谁知麦穗瞧也不瞧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无头鸡,扔在了一个盛满热水的铁盆里,又是嘭得一声,染了血水的水花溅起老高,乔安就一哆嗦,这时麦清拣了炮花进来,看一眼乔安咯咯笑了起来:“姊夫怎么成了血人?”
&esp;&esp;麦穗搬一个板凳拔着鸡毛,不错眼珠欣赏乔安的狼狈模样,就听麦清说道,“姊夫是不是中了邪了?这么半天不动也不说话。”麦母听见麦清嚷嚷,从厨房出来,哎呀一声,过来对麦清道,“快,快请你姊夫进屋去,端些水洗脸洗头,外袍脱下来,刚给你爹做一件新的,让你姊夫换上,这得多腥啊。”又回头对正低头抿嘴偷笑的麦穗道,“早起你爹都宰一只鸡了,不用你忙,你也是的,说过多少次了,剁了头要踩住了,唉……”
&esp;&esp;麦穗嗯嗯啊啊答应着,只觉心情无比舒畅,拔好毛哼着歌进了厨房,麦母忙道,“你看看乔安去,城里的贵公子那见过这个,会不会吓着了?帮他洗洗头发换好衣裳,快去。”麦穗笑道,“麦清陪着他呢,我洗洗手再去。”
&esp;&esp;洗着手假装随意问起席太太,见母亲摇头,就说是乔安的姑母,闺名叫做蕙娘,麦母有些惊讶,“蕙娘跟乔家还有来往吗?”麦父在一旁道,“蕙娘这些年日子越过越好,席秀才当年弃文经商,如今儿子秉承家业,女儿嫁了一个好女婿,三年前科举高中进了翰林院。”麦母说声阿弥陀佛,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当初闹得险些丢了性命。”麦父一笑。
&esp;&esp;麦穗见父母不肯再多说,擦了手出来,来到上房门口,就听到乔安问麦清,“阿清,为何这鸡剁了头还能飞?”麦清一本正经道,“大概是不甘心死去吧。”其实麦穗也不知道为何,她小时候见过一次,就记住了,故意使出来吓唬乔安。
&esp;&esp;麦穗进了堂屋,嗤一声笑了,乔安换了麦父的衣裳,麦父较乔安矮些又健壮些,衣裳穿在乔安身上,袖子短了一截露着白色里衣,袍子下摆吊着,靴子都露了出来还留一小截里裤的白边,虽短却宽松,从上到下都晃荡着,刚洗过的头发乱成了一团,鸟窝一般顶在乔安头上,乔安还未回过神来,只坐着发呆。麦穗让麦清拿了铜镜来,往乔安脸前一放,乔安往铜镜中一看,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esp;&esp;饭菜上桌,香气扑鼻,麦母为乔安盛一碗热热的鸡汤,乔安方回了些神,脸上又挂了和煦的笑容,没说几句话,麦穗笑道,“对了,还没问过夫君,上月秋闱考得可好?过些日子放了榜,可就能赴鹿鸣宴去了。”乔安脸上刚浮起的笑容又下去了,想他乔安,春光秋色从不辜负,常常上着课,长腿一跨迈出窗台逃学去也,夏日戏水冬日赏雪,成日忙作一团,没学问就没学问,他从不在乎,可今日被麦清将了一军,这小子五岁就背完了论语,他乔安如今十八,都背不完全,人有脸树有皮,他不得不承认,起了些羞耻之心。
&esp;&esp;麦父在女儿成亲前,早将女婿打听得清楚,只说这孩子虽不在学问上用功,性情却不坏,不欺男霸女也不进青楼,家中也无通房啊姬妾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还是孩子心性,每日忙着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公子顽闹,顽闹些什么呢?有新鲜的吃食就去尝尝,瞧瞧耍猴的,看看卖艺的,去醉仙楼喝些不花银子的美酒,去河边柳树下跟挂摊的神算子下棋,一下就是一天,天不黑不收手。
&esp;&esp;麦父看乔安有些尴尬,笑笑说道:“常言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人呢,不一定都要读书致仕,都去做官谁做民?从来都是官少民多。”乔安就觉找到了知音,起身敬岳父一杯,满盏喝干笑道,“岳父说得有理,乔安也明白,不读书可以,但是为人处世的道理不能不懂,岳父岳母就放心吧。”麦父点头,“没错,人呢,不管贫富,都要有一技之长,方为安身立命之本。”
&esp;&esp;说到这话,岳父就严肃了,乔安忙忙称是,麦穗翻了白眼,爹可真会添乱,话是没错,可说的不是时候,看着乔安脸上的笑容,麦穗就不痛快。
&esp;&esp;刚吃过饭,就听院门外门环叩响,麦清跑去开了门,涌进来十多位大娘小媳妇,都笑眯眯看着乔安,乔安头皮一麻,就觉成了给人作耍取笑的猴子,这又是什么风俗?
&esp;&esp;这确实是当地风俗,新人回门,邻舍的婆娘们都要来瞧瞧新女婿。这些大娘小媳妇本来因乔安的富贵身份,还有些距离感,看见他的衣饰打扮,就都笑了,这位说,“原来城里的贵公子也穿粗布衣。”那位说,“麦穗,你家郎君这衣裳不合体,是你缝的吗?”又一位端详着他,“呀,这脸也太白了,莫不是敷了粉?”蹭一下一位大娘窜到近前,伸手就捏一下乔安的脸,拈着手指哈哈笑道,“没有敷粉,不信,你们都过来摸摸……”
&esp;&esp;乔安眼见十多只手伸了过来,悲愤得往后退了几步,麦穗在旁乐不可支,倒忘了还有这样一出,真是意外中的惊喜。就在乔安快要爆发的时候,麦母过来解了围,笑说道:“你们也收敛些,虽说我这女婿好性情,不比咱们村子里乡野,再闹下去他该挂不住了。”
&esp;&esp;这些大娘媳妇方收了手,依然围着乔安左一句右一句评头论足,这个说真高,那个说太瘦,又说瞧着斯文,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说着说着又离了谱,就听一个小媳妇嘻嘻笑道,“麦穗,他行不行啊?是头一次吗?”麦母忙又出声阻拦,“吃些果子吧,别吓着他们小夫妻。”
&esp;&esp;众人方围拢到院中石桌上吃果子去了,嘻嘻哈哈无所顾忌得说笑,乔安擦一把额头的汗坐了下来,呆愣着心想,原来这白水村是龙潭虎穴,若不是爹爹威胁说要扣他半年的例银,他早拔脚走了。长这么大,就没象今日这样不痛快过。
&esp;&esp;时光缓慢度日如年的滋味,不过如此,好在麦清不时过来给他解闷,可一想到这小孩儿整日尽情玩耍,都背完了《孟子》,他就觉得心中憋闷,好不容易一院子婆娘走了,又好不容易捱了一个多时辰,麦父总算发话了,对跟麦母嘀嘀咕咕没完的麦穗道,“时候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esp;&esp;麦穗答应着又磨蹭些时候,终是一步三回头出了院门,麦母背过身抹抹眼泪,回头笑着叮嘱,“路上小心啊。”麦穗想要答应一声,鼻头一酸,只重重点了点头,回身上了马车,倒是乔安眼看要走心中快活,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岳父岳母别送了,回去吧。”还不忘弯腰摸摸麦清的头,“下次姊夫来接你啊,接你到县府玩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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