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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这番表态大概让皇帝更为恼怒，字字句句都只强调所言属实，对他指责的窥伺圣意却不加辩解，可见是不顾自身处境也要坐实沈彻行止不端。

&esp;&esp;加上之前建福宫那名内侍举发，皇帝此刻心里也清楚，沈彻平日里秽乱宫禁，的的确确是真的。

&esp;&esp;既然如此，当然就更不能留下这些知晓其事的人。

&esp;&esp;就算皇长子德行有亏，不能继任大统，皇帝作为一个父亲，终是要顾念他的声誉，不能任人日后对他横加议论指摘。

&esp;&esp;心意已定，皇帝不再看匍匐于地的人，转头吩咐高谦，“即刻着人将他看管起来，朕没下令处置前，任何人不得见他。”

&esp;&esp;容与有些惊讶，不解皇帝为什么没有当场赐死，这么说来他或许还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心里倏地一松，他默默叩首，跟随高谦退了出来。

&esp;&esp;一路之上，容与被人缚住双手带至景祺阁后面的北三所，这里常年荒废，人迹罕至，每一个房间都阴湿寒冷，虽在冬日，却没有任何可供取暖之物。

&esp;&esp;高谦心中不忍，屏退众人在外，先解开了容与手腕上的绳索，轻声道，“我会再劝皇上留你性命，殿下也会为你绸缪，你且先忍耐一阵，不可太过灰心。”

&esp;&esp;容与知道他是真心帮自己，忙躬身道是，“多谢掌印大人，只是此时殿下不宜出面，请大人告知殿下，若幸不辱命，容与会日夜祈盼殿下早日得偿所愿。殿下对容与的恩情，容与永世不忘。”

&esp;&esp;高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息，低声说了句保重，便即转身离去。

&esp;&esp;容与一直垂首谨立，直到听到外面脚步声远去，才缓缓抬头，此刻房中屋外都格外安静，仿佛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esp;&esp;面前有一束冷冷的月光照在屋内的青石砖上，光束中流尘飞舞，纷繁而无序。

&esp;&esp;他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那些轻飘飘的微尘很像自己，一样都是那么无力，可有可无，随时都会委顿在地，再也无人愿意记起。

&esp;&esp;慢慢走去床边，拂掉上面的尘土，屋内空气寒冷，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能立刻化作一团白雾，索性张开嘴大口喘息，在一片雾气里，他渐觉眼中有水波荡漾，视线一片模糊。

&esp;&esp;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略微有些嘲讽的笑笑，不禁鄙夷这种自怜自艾的举动，既然早已想明白结果，又何必自伤呢。

&esp;&esp;说到底，还是有些畏惧死亡，他不能嘲笑自己本能的反应，只能靠理智来不断提醒告诫，其实他的生命早就该结束了。

&esp;&esp;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好，蜷在榻边一隅，容与开始安静的看流光下，飞舞的轻尘。

&esp;&esp;此后数日里，每天都有司礼监的内侍来给他送饭，小内侍开门后长驱直入，将饭菜砰地一声撂在桌上，然后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esp;&esp;开始的时候，每当门口有响动，容与都会心口一紧，腾地站起身，等待着外面的人带来赐死他的诏命。时间长了，焦灼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他甚至猜想皇帝大概已经把他忘了，那么一时半刻不会有性命之虞，但随即便想到，此生恐怕也难再有机会走出这里。

&esp;&esp;这么想想，愈发觉得难辨悲喜，又有些恹恹无趣。

&esp;&esp;有几次，他试图和送饭的内侍询问几句外面的情况，但每次都只得到垂目无言的回应。最终他无计可施，只能在房内枯坐。

&esp;&esp;好在他性子一向安静，倒也不觉得多苦闷，只是偶尔会想，如果一直在这间屋子生活下去，身边要有纸笔书籍相伴，日子可能会惬意许多。

&esp;&esp;这样打熬着过了十五天，到了濒死

&esp;&esp;怀风一脚踏进门槛，伸臂挥开屋子里的尘土，瞧见容与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吓傻了么？没想到看见的是我？不光是我，殿下还来了呢，这就带你回重华宫。”

&esp;&esp;容与赶忙回过神，踉跄了两步走到门口，跪地向沈徽问安，可除了问安的词，他又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esp;&esp;“殿下，容与这些日子都住在这种地方，真难为他了，臣看他现在有点发傻，”怀风一脸坏笑，“您说是派人把他扛回去好，还是拖回去才好？”

&esp;&esp;容与兀自纳罕，禁不住问，“皇上，赦免臣了？”声音一出，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十多天没开口，他的声音已变得晦暗沙哑。

&esp;&esp;沈徽看着他，目光比从前柔和了许多，“皇上犯了心悸，哪儿还顾得上你，随孤回去吧。”

&esp;&esp;想起那日皇帝说过，若无旨意不许外人见他，容与想要再问清楚些，却被怀风一把拽住，揽过肩膀，“我瞧你是真被关傻了，不光不高兴还忧心忡忡的，殿下既亲自来接你，你可还犹豫什么？快走吧，除非你真喜欢在这么个地方住下去。啧啧，才几天罢了，瘦的脸都凹下去了，回去该给你好好补补才是。”

&esp;&esp;容与低头，被他这一番亲昵举动弄的有点发窘，主要还是介意自己多日没洗过澡了，不论前世今生，他都是个爱干净的人。

&esp;&esp;他不说话，任凭怀风一路拉着调笑嬉闹，心中知道，怀风也还是很惦记他的。

&esp;&esp;十几天没来翠云馆，此刻站在书案前，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还没等他醒过神，怀风已笑着将他拽到沈徽面前，“还不快叩见太子殿下？”

&esp;&esp;容与睁大眼睛，一阵错愕，几乎再度不顾礼仪尊卑，直视起沈徽。原来短短半个月，外头已然是换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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