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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2页)

&esp;&esp;十岁前,他听着皇祖父日日对父亲说,十岁后,父亲去了,他成了皇太孙,从此皇祖父便日日对他这般说。

&esp;&esp;短短一言,织就他二十余年的梦魇。

&esp;&esp;那时大齐初立,根基未稳,□□皇帝兢兢业业,一日不敢松懈,每每处理政务,皆要将太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esp;&esp;那时的太子,他的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他温雅敦厚,谦和有礼,心怀天下,宽仁孝顺,上至皇父与兄弟,下至朝臣与百姓,无一不夸赞敬仰。

&esp;&esp;那时的慕容允绪,也正努力成为一个父亲那样的人。

&esp;&esp;母妃说,父亲为民生大计忙碌,才没那样多时间伴着他,若他能如父亲少时那般令人瞩目,他的父亲与祖父,一定也会夸赞他。

&esp;&esp;于是,他日日跟着从前教父亲的太傅习诗书礼乐,做人之道,旁的堂弟们都在外招猫逗狗,满地乱跑时,只他一人,日日留在文华殿埋头苦读,连太傅也对他刮目相看。

&esp;&esp;只可惜,他天资不如父亲,无论如何刻苦,总不能如父亲般三岁能诵诗,五岁能做文,八岁便能与皇祖父议政论,谈得失。

&esp;&esp;他记得分外清楚,皇祖父望着他失望的眼神,像一把尖刀,刺痛了他年幼的心。

&esp;&esp;宫里曾有风言风语,太子是为帝王的可造之材,可太子嫡长子,却并非那块料,连陛下都开始犹豫,到底是否该因此改立太子。

&esp;&esp;那时他终日惶恐,生怕自己拖累了父亲,更因自己的不出色而自卑不堪,整整三年不敢抬起头。

&esp;&esp;直到三年后,他十岁那年,父亲南下治理水患归来后,忽染恶疾,一病不起,直至临终前,将他唤至床边,艰难开合的双唇,断断续续吐出一句:“我儿,堪承父业。”

&esp;&esp;他自记事来,第一次在旁人面前哭得那样涕泪横流。

&esp;&esp;这是来自父亲的肯定,这个天底下最好的人,为何却要英年早逝?

&esp;&esp;他疑惑而痛苦,与皇祖父一样。

&esp;&esp;那日皇祖父亦在旁,闻言,惊异的忘一眼床边这个瘦小的孩子。太子握着他的手说出最后一句话:“父皇,绪儿,是个好孩子……”

&esp;&esp;兴许太子临终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许如旁人所料,皇帝不愿破了嫡长继位的规矩,太子殡天半年后,便下旨以年仅十岁的慕容允绪为皇太孙。

&esp;&esp;慕容允绪第一次被万众瞩目,承受着上至皇帝,下至朝臣,所有人的期望,他须得成为合格的皇太孙。

&esp;&esp;“你要做个万民敬仰,宽温仁厚的好皇帝。”

&esp;&esp;时隔数年,皇祖父终于开始日日对他说这句话。

&esp;&esp;他成了大海中的孤舟,任风吹雨打,都得想尽办法不被波涛淹没。可他远离海岸,此生再也不能成为如父亲那般的大船。

&esp;&esp;皇祖父时常褒扬他刻苦用心,仁爱有余,却从未说过那句他始终期盼的话——“有乃父之风”。

&esp;&esp;除了刻苦,他在皇祖父心中,没有哪一点比得上父亲,甚至不如五叔慕容檀。

&esp;&esp;幸好五叔生来有克妻命,皇祖父恐其无后,否则这储君之位,早已易主。

&esp;&esp;也幸好,他终是熬到了皇祖父薨逝的那一日,顺利登上帝位。

&esp;&esp;可登上帝位,压在他身上的无形枷锁,却从未解开,反而愈加沉重,压得他不堪重负,终于在栖霞寺遇见宋之拂时,沉默的爆发。

&esp;&esp;在那之前,慕容允绪始终以为自己并不好色,甚至并不甚喜爱女人,直至那日,他见到宋之拂被雨水淋湿后蜿蜒服帖的发丝和婀娜绰约的身段。

&esp;&esp;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欲望,终是再困不住。

&esp;&esp;他日思夜想,终是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迈出那一步——利用皇家权威,威逼利诱将看上的女人纳入后宫,哪怕她已为人妻。

&esp;&esp;他是个窝囊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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