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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笑问这一次打猎谁拔了头筹,大家便纷纷笑着指向一位面带几许骄奢之气的世子,道:“还能是谁呢?当然又是怀谨!这里的箭法数他最好,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神箭’田老将军的得意门生呢!”怀谨世子洋洋得意地笑着向众人一拱手:“是兄弟们承让了!”便见那手上足戴了四枚光闪闪的大戒指,猫眼儿的钻石的翡翠的玛瑙的,像极了爆发户,旁边便有几个世子脸上挂了丝讥嘲的笑意。换过衣服,世子们重新回到大厅内落座喝茶,七八个郡主围住怀谨世子听他口沫横飞地讲打猎时的趣事,我和安心郡主仍只在窗边坐了,远远地也跟着听,那厢讲至酣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这厢却听得坐在附近的两个世子低声冷哼:“又在那里吹嘘他的箭法,真有那个本事怎不上阵杀敌去?!”另一个则冷笑道:“人家可是惯会享受的,吃喝嫖赌哪一样不会?瞅那一身行头,比台上的戏子还鲜艳三分,说的更是比唱的好听,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一出戏!”言罢这两人就在那里低笑,我和安心郡主对视了一眼,只作未曾听见。午宴吃的就是这些世子打回来的野味,席间那位怀谨世子难免又对自己的箭法一番吹嘘,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这些世子郡主面上神情,却见有八成都对这怀谨世子持讥讽的态度。这也难怪,以怀谨世子这样太高调、爱吹嘘、臭显摆的性子没多少人会喜欢,何况他还真的是个庸俗之人——且看他那身华丽夸张的衣服和满手的戒指,但凡有点格调的人都不会这样穿戴。午宴过后大部分人都回房去午睡,小部分人仍留在厅内喝茶聊天,还有几个年幼的世子索性跑到外面去打雪仗。安心郡主拉着我继续下五子棋,楚凤箫便在旁坐陪,正下得入神,忽听得厅门口侍立的太监一声报,道是:“逸王爷驾到——”历尽千帆逸王爷来了?一时间我还道自己听错了,见楚凤箫皱了皱眉头,便确信方才太监报的确是逸王爷的名号无疑了,连忙站起身盯住厅门口,却见一个熟悉身影披着一袭狐皮大氅迈进厅来,不是逸王爷还能是谁呢?!厅内一干世子郡主皆是他的晚辈,早在太监报号时就都已经立起身来恭迎,见他进门便齐齐道了声“给逸王叔请安”,他也不解身上大氅,只管边往里走边向众人笑着摁了摁手,道:“都不必多礼,本王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们备下红包,待会儿可不许哭闹着向本王讨要!”众人被他说得轰然一笑,便都重新归了座。我强按激动快步走过去,先向他施了一礼,方颤声道:“王……父王。”逸王爷将我拉住凝眸仔细在我的脸上打量了一阵,也不去理紧跟在我身后走过来的楚凤箫,只向我低声道:“情儿受委屈了,为父正是来接你走的,且稍待片刻,为父同九王爷打过招呼我们就离谷。”我点头,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只管跟在他的身后往后面客房区走——九王爷在房中午休,此刻不在厅内。却见楚凤箫正拦在头里向着逸王爷作揖,口中笑道:“小婿给父王请安。”逸王爷停下脚,淡淡地看着他,道:“楚二公子好本事,本王很想知道二公子是怎么得了九王爷的青眼,又是怎么请下了九王爷的口谕敢直入本王府邸带走本王的小外孙的?”楚凤箫不紧不慢地淡然一笑,道:“您的外孙不就是小婿的亲儿子么?当父亲的带走儿子不是天经地义之事么?这又何须惊动九王爷他老人家,除非有人做出阻止我父子相认这样不讲情理的事来,他老人家出面也是为了主持公道。”“好一副伶牙俐齿!”逸王爷冷笑,也不多与他做口舌之争,只冷声道,“让路。”“小婿为父王带路。”楚凤箫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将逸王爷让过去。逸王爷向前走了两步后忽而停下,转头向我道:“情儿,你先回房收拾东西去罢。”我点头道:“情儿的房间就在九王爷房间的旁边,先同父王一起上去。”于是不再多说,三人一齐上得三楼来,见逸王爷同楚凤箫进了九王爷的房间后我才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却见子衿不知何时也跟着进来了,冷冷地看着我收拾东西。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随身带的衣物是楚凤箫给买的,我也不稀罕带着走,就只把外面要穿的兔毛披风取了出来抱在怀里,而后就静静坐在床边等着逸王爷来带我离开。子衿盯了我一阵,忽地冷声笑了起来,道:“你还是别等了,逸王是带不走你的。”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哂笑:“楚凤箫有你这么一个愚忠的奴才在身边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哼!别以为你攀上了王爷这个高枝儿就真把自己当成是龙子凤孙了!”子衿有些恼怒,“骨子里还不是一个卑贱的奴才!?”“你这可就连自己也骂进来了,”我不紧不慢地笑道,“被别人看不起没关系,自己要是看不起自己那就无药可救了,也难怪你为了楚凤箫付出了这么多,他却至今连正眼都不肯瞧你一瞧,原来是你甘愿作贱自己,这就不能怪他自始至终都把你当成个贱人来看了。”子衿直气得浑身发抖,一个没忍住冲过来就要掐我的脖子,我还真没想到自己的口舌居然已经犀利到能把人气得起了杀心的地步,幸好她生得比我还瘦,个头也不比我高,两个人扭打在一处勉强持了个平手。正你推我搡着,突然就听得楼外一声巨响,整个别苑都跟着晃了几晃,紧接着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仿若天塌地陷一般,带着别苑不停地震动,我的眼前都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重影,相信子衿也是一样,拽着我衣领的手不由松了劲儿。心中冒出个可怕的念头——莫不是地震了?不由大惊,一把推开子衿踉跄着往门外跑——逸王爷还在隔壁,必须要带他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听得身后子衿口中叫了声“二少爷!”也跟着往门外跑,两个人争相挤出门去,子衿将我狠命一推,加上整个建筑还在摇晃,我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正挣扎着爬起身,便觉有人由身后将我拦腰一抱从地上箍了起来直接横在怀里,没待我看清是谁,他已经抱着我大步地往楼梯口迈过去了。我以为他要带着我往楼下跑,却不料他径直推开位于楼梯口处的那间杂物房把我抱了进去,而后一蹲身便钻进了一张桌下,席地而坐,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孔,一种熟悉的感觉回到身边,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脑中此刻电光般擦出的念头,这电光带出一记又一记的惊雷,直震得我浑身颤抖眼前发白,我用发着抖的双手去摸他的脸颊,瘦削而又憔悴,下巴上带着胡碴儿,双唇干裂却依然温暖,鼻吸沉重而又显急促,睫毛浓密眉头紧皱,他紧紧地拥着我,胸膛厚实双臂有力——楚龙吟!——楚龙吟!是他——他回来了——楚龙吟!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决堤的泪水就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曾经设想过无数种与他见面的情形,我以为我会质问他,我以为我会疏远他,我以为我甚至会将楚凤箫加诸给我的一切都怨怼于他,可时隔一年后再度与他相拥的这一刻,我的脑中心中一片空白,只有翻涌如狂涛的思念将我一举淹没再难抬头。我顾不得外面究竟是天塌是地陷还是世界末日,此刻我只能用汹涌的泪水来倾诉我所有的情绪,我曾怨他没有早些找到我将我救出苦海,我曾决意与他一刀两断从此后各自天涯,我曾咬牙想要豁出去将楚凤箫告上朝堂治个死罪难逃让他痛苦终生,我曾想要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他歉疚为难而后潇洒离去……可此时此刻我的口中呜咽的竟然只有一句话:“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他紧紧地抱着我,声音沙哑满是疼惜:“情儿……情儿……我来了……我来了……”外面地动山摇般的震动持续了足有十来分钟之久,门外楼道里满是男人女人的尖叫和疯狂跑动的声音,可这些在我听来都仿如来自另一个世界,而我的世界里此刻只有我和他,就这么相拥着饱尝历尽千帆后的沧桑,就这么在撕裂般的分离后更深更紧地融为了一体。震动终于停止了下来,而我也已哭到泪竭,伏在他的胸膛上喘息,他捧起我的脸颊,轻轻替我拭去脸上泪渍,我这才能看清他的脸,整整一年未见,他瘦了很多很多,面色苍白憔悴,一脸的胡子,唯有那对黑亮的眸子始终未变,深深地将我望住,千言万语全在里面,什么都不用说,我已全然明白。楚龙吟,这个男人始终……是我最深爱着的人。“情儿……你受苦了……”楚龙吟的声音很哑,鼻腔音也很重,竟似是患了严重的感冒,眼底也布满了浓浓的血丝,显然是很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不由心疼得坐起身将他搂住,哽噎着道:“我没事,我很好,放心,我一切都好。”楚龙吟轻抚着我的后背,用干裂的嘴唇吻着我的额头,低声呢喃:“对不起,情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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