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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江寄月察觉到了荀引鹤对这个话题的抵触,略微好受了些,她是很害怕荀引鹤谈起这个时,如那个恭维的衙役般,是用炫耀的语气讲给她听的。
&esp;&esp;江寄月便轻声问道:“那你怎么会下得去手?”
&esp;&esp;荀引鹤淡道:“没什么下不了手的,见多了就好了。何况我只是下个命令,动手的人不是我。”
&esp;&esp;江寄月沉默。
&esp;&esp;她觉得荀引鹤说得每句话似乎都有点道理,但怎样也不对味,什么叫见多了就好,这样的事,又不是杀猪杀鸡,怎么能见多了就习惯了,何况他虽不亲自动手,但犯人终究因他而受折磨,看着淋淋鲜血,听着惨绝人寰的惨叫,他当真还能如此无动于衷么?
&esp;&esp;荀引鹤见江寄月沉默着,眉头却仍旧皱得紧紧的,大约是想进去了,并且得不到答案也不能罢休。
&esp;&esp;她终究与他不是一路人,在她的世界里,黑白分明,善恶有界,还不到可以理解之中的灰色的时候。所以在知道他折磨过陶都景,还是在他的严刑拷打下认罪后,反应会那么大。
&esp;&esp;荀引鹤觉得自己应当是高兴的,因为江寄月这样生气,说明她之前是把他当作一路人的,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这所谓的同路人手上的血实在算不得少。
&esp;&esp;荀引鹤思量了会儿,决定还是应该告诉江寄月一些事,此时在她眼里,他兴许已经是个残酷无情的人,日后恐怕会怕他,他不能让江寄月把他推远了,所以打算把陈年伤疤揭得鲜血淋漓地给江寄月看。
&esp;&esp;荀引鹤道:“我
&esp;&esp;荀引鹤压在肩上的重量,像是压在江寄月心头的巨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esp;&esp;天还是那样的天,阳光依然灿烂美好,但不知怎么的,在江寄月眼里都被罩上了一层雾蒙蒙的纱罩,像是阳光下徐徐展开的阴影。
&esp;&esp;她不是很能理解荀老太爷的教育方式,那残忍得不像是一个父亲所为,而像是个无情的刽子手在孩子幼年时就收割掉他所有的天真烂漫,懵懂与无知,这种强硬又偏执的做法剥夺的是孩子自主意识形成的机会,到最后孩子只能如鸭子似的被迫灌下荀家灌输的思想。
&esp;&esp;无需咀嚼,无需思考,只要接受。
&esp;&esp;江寄月动了动嘴唇,问荀引鹤:“如果摆脱荀家的身份,只是你,在陶都景的事上你会怎样做?”
&esp;&esp;荀引鹤的沉默带着点苍凉,就好像是在大漠里看着孤日下沉,冰冷的雾蓝色从地平线上抬了起来,大漠急剧降温,而旅人只裹着一件单衣被吹得瑟瑟发抖,茫然回头,忘了来路,也不知前方。
&esp;&esp;荀引鹤最终还是带着那仿佛被沙砾滚磨过的嗓子道:“我不知道,荀家已经是我的身上最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即使我再抗拒它,它也深深植入我的骨血中,我注定要与它一同死去。”
&esp;&esp;他一顿,又道:“但我能告诉你,如果我是陶都景,我会毫不犹豫地以死谢罪。”
&esp;&esp;听到这样的话,江寄月的瞳孔微微睁大。
&esp;&esp;荀引鹤道:“其实无需把我假设为陶都景,现在的我位居相位,享高位厚禄,但也背负着黎民苍生,如果最后我也失败了,让大召重蹈覆辙,我会选择留下悔过书并死去。如果民愤觉得我的罪值得千刀万剐,我也可以接受。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责任。”
&esp;&esp;江寄月紧紧地握住荀引鹤的手,荀引鹤的发言并没有任何自毁的沮丧,而是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去兮不复还’的洒脱,江寄月无从劝他,他不是放弃生命,他是在生命之外找到了更为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取舍洒脱到让人动容。
&esp;&esp;江寄月就好像回到了那个午后,阳光从绿叶缝隙中漏了进来,在江左杨的身上照出一点点的光斑,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和她谈起了儒生入世。
&esp;&esp;那是江寄月第一次听到横渠四句,却要等到那么多年后,才知道轻飘飘的一句“开万世之太平”背后需要承担背负那么多。
&esp;&esp;陶都景失败了,江左杨失败了,现在荀引鹤接过他们手里的旗帜重新上了路,他的结局还未定,但江寄月希望他能好好的,可以得偿所愿。
&esp;&esp;江寄月谨慎地组织措辞想要安慰荀引鹤:“你会成功的,你和陶都景、爹爹不一样,你没有他们那样的天真。”
&esp;&esp;这句安慰笨拙地让荀引鹤笑了下,他道:“卿卿的意思是,我比他们恶毒,更像是小人,所以赢面更大吗?”
&esp;&esp;江寄月有些急:“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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