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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长安知错,是长安思虑不周,该打。&rdo;说着,长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上来拉了拉陈氏的袖子,语气里似乎陪着小心:&ldo;大少奶奶您别多想,奴婢也不敢多说了……&rdo;针已经放出去扎了人,回头来却说再不敢多说了。长安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顾怀袖是从那屋窗边经过的,陈氏躺在靠东面的炕上,站在走廊上的话,却是能听见里面说话的。她才带着一干丫鬟,捧了些东西来,还没等走到正门就听见长安刚刚说的一句。顾怀袖脚步顿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她不动声色地绕过这里,让多欢先去通传了。接着,便有大房外面伺候的丫鬟喊了一声:&ldo;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来看您了。&rdo;话音落的时候,顾怀袖刚巧走到屋门外,揣着个皮套子,罩着手,免得受冻,背后还搭了条披风。&ldo;赶紧请进来,外头冷。&rdo;陈氏的声音在里屋,只叫人进来。丫鬟忙着给顾怀袖见礼,同时有人将她引进里屋。青黛为顾怀袖撩开珠帘,顾怀袖进去的时候,只见到陈氏歪在炕上,腿上搭了条秋香色的毯子,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骇人。她是病瘦了,一下就显得眼睛嵌在那巴掌大的脸上有些大了。&ldo;昨日回来就听人说大嫂染了风寒,可叫人来看过了?&rdo;顾怀袖一面往这边走,一面说着。长安见了顾怀袖,便是悄悄皱了皱眉,她不大喜欢这一位二少奶奶,行事太过嚣张,一点也不隐忍。可顾怀袖是主子,她是奴婢,只能是她乖乖给顾怀袖行了个礼:&ldo;奴婢长安,给二少奶奶问好了。&rdo;顾怀袖跟没听见一样,汀兰将绣墩搬过来放在了边上,正好是给顾怀袖的位置。她走过来,坐实了,一整自己亮蓝的衣服缎料,才漫不经心地给长安摆摆手:&ldo;你是老夫人那边的丫鬟,体面得紧,原不需要这么客气的。起吧……&rdo;这话说得好听,却是带着刺儿。长安本来就比府里别的丫鬟都要体面,里里外外丫鬟们见了莫不叫一声&ldo;长安姑娘&rdo;或者是&ldo;长安姐姐&rdo;的,到了顾怀袖这里,却是根本都不拿正眼看着。手指捏紧,长安脸上微笑却没有散去,仿佛被人讽刺了的根本不是她一样,处变不惊。&ldo;多谢二少奶奶。大少奶奶,您跟二少奶奶在这里聊天,那账本……&rdo;陈氏一听,只觉得头疼,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却将几案上那账本捡起来,随便的翻了两页,便觉得眼前发花。&ldo;大嫂,你没事吧?&rdo;顾怀袖一见这模样,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ldo;也就是有点眼晕。&rdo;陈氏摇摇头,将账本递给丫鬟,示意丫鬟还给长安:&ldo;账本还是你看着吧,我现下只觉得头晕,是看不了了。&rdo;长安躬身接过账本,站在屋中,谨严道:&ldo;这账本奴婢是不敢一个人处理的,若是大少奶奶实在看不进去,奴婢便回去与王福顺家的一起看了,回头若有什么问题再来请教大少奶奶。不知您意下如何?&rdo;&ldo;你是稳妥的,法子也是稳妥的,稳妥极了,你且去吧。&rdo;陈氏一连说了三个&ldo;稳妥&rdo;,摆了摆手,让人送长安出去了。顾怀袖扭头看着长安的背影,不爱打扮,身上也没有什么脂粉气,甚至看着连眉眼都干净的一片。细瘦,高挑,清兰远梅一样,怎么看都是一个端庄识大体的丫鬟,有见识又有手段,沉稳大气,管着一家人也是挑不出错来。难怪了。若不是这么个人,又怎么能将这些个事情,算计了个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呢?回眼再一打量陈氏,虽然也是个精明的人,可因为近几年身体都不大好,所以这些事情难免会疏忽掉。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罢了。&ldo;你难得过来一回的,怕是听说我病了,所以专程来了一趟吧?咳……&rdo;陈氏咳嗽了两声,却温文地笑了一下,&ldo;往后你也少往我这里走动,若是过来病气去,可怎么办?&rdo;&ldo;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过了病气的说法?&rdo;顾怀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话不能这么说。她想了想,忽然又看了一眼门口,道:&ldo;长安姑娘在老夫人身边,似乎很得力呢,看着她,倒觉得我身边的丫鬟个个都上不得台面。&rdo;说着,顾怀袖戳了青黛一指头。陈氏看得有意思:&ldo;哪儿有见了别人的丫鬟就嫌弃自家丫鬟的道理?我们府里,根本找不出第二个长安来,你啊,就把那想法给放进肚子里,自家的丫鬟不才是最好的吗?&rdo;&ldo;看着眼馋啊……长安姑娘太能干了……&rdo;顾怀袖慢慢地将话题引到了长安的身上。陈氏对长安是有好感的,她想起往日里那些伤心事,只能叹气。&ldo;我是极喜欢长安的,不但有本事,心地也善良。只可惜她在老夫人的身边,我不好意思要了去,没得还以为我觊觎老夫人手里的权呢。&rdo;&ldo;本事有我倒是知道的,不过这心地善良,谁又能知道呢?&rdo;顾怀袖接了丫鬟端上来的茶,吹着表面的热气,似乎不经意地提了这么一句。陈氏顺着她的话就说下去了,&ldo;我这肚子多年没消息,也不是府里的什么秘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数年之前还有过身孕的,只可惜……&rdo;慢慢地,陈氏将自己当年的事情给讲了出来。那时候她跌倒,眼看着就要摔下去,还好长安上来扶了一把。只是两个人颤颤悠悠地站不稳,又继续朝着另一个方向倒下去,一骨碌地就顺着台阶滚下去。长安一路上都用身子护着她,只是最后落下去的位置不大对。陈氏后脑的位置有一块石头,还是长安用自己的手臂垫着,才避免了陈氏就这样一头磕上去。若是真磕实了,指不定陈氏这一条命就没了。后来虽没了孩子,好歹还保住一条命。&ldo;我心里是感激着长安的,你当时是没见着,她整个手掌都是鲜血,现在手背上还留了块疤呢。&rdo;陈氏叹着气,捧着手炉,烤着手。&ldo;我跟卣臣心里都过意不去,还叫卣臣去找祛疤的药膏来给长安用,只可惜那疤一直消不下去。好好的一个姑娘家,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怎么就留了块难看的疤呢?卣臣也内疚得很,只是我们都没办法。&rdo;看样子,张廷瓒果然跟陈氏的看法一样。这夫妻俩,从头到尾都没怀疑过长安。毕竟,这件是怎么看都是个意外。顾怀袖听了,也不反驳,更不插嘴。她按了按陈氏的手,只道:&ldo;大嫂你也别想了,我今儿给你带了些东西来,还有些小玩意儿,你把玩着,都放在外头了。咱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讲些好的。&rdo;陈氏在病中,心情总有些郁郁,有顾怀袖来陪着说话,倒是开朗了不少。&ldo;有你来,那就是我的幸事。我身体调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好,倒是都习惯了,你不必顾忌着什么,我心里是有数的。&rdo;&ldo;……大嫂你安心才是好事。&rdo;顾怀袖想想也不知道说什么,想来这些年的大夫都是长安那边找的,或者是老夫人那边给请来的。她细细琢磨着,还没想出下一个话题来,便又听见外面来了人。是一把娇滴滴的声音,脚步倒是很轻快,像是遇见什么喜事一样。&ldo;听说大少奶奶病了,妾身赶着来侍疾,免得一会儿大爷不高兴……&rdo;这人嘴里说着侍疾,却没任何哀戚的意味儿。丫鬟通报道:&ldo;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冯姨娘来侍疾了。&rdo;陈氏面色一变,有些痛苦起来,手抖了一阵,却闭上眼,勉强平静道:&ldo;进来吧。&rdo;老夫人往张廷瓒屋里塞了不少人,陈氏知道自己怕是不能再生养了,也劝着张廷瓒往别的屋里去,至于去谁那儿比较多,她却是不管的。一般时候,这些姨娘她也不想见,各自在不同的屋子里,今日冯姨娘却来侍疾……顾怀袖对这样的场面也不陌生。她还记得顾贞观的原配在的时候,柳姨娘也要时常去拜见,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的差错。可现在,这进来的冯姨娘,看着也真是碍眼极了。妾没个妾的样子,更不能有妻的端庄,烟视媚行,瞧着便带了一股子的艳俗脂粉气。顾怀袖心里不大喜欢,只坐在一边不说话。那冯姨娘长得还算是好看,原本只是老夫人身边一个二等的丫鬟,忽然被点去开了脸,当了大爷的妾室,可算是飞上了枝头。这几个月来,掰着手指头数数,冯姨娘也算是沾了不少雨露的。今日偏偏还有一件欢喜的事情,要跟大少奶奶分享一下的。她进来,轻轻地矮身一礼,捏着嗓子道:&ldo;贱妾给大少奶奶、二少奶奶问安了。&rdo;陈氏暗叹了一口气,这些糟心的事情迟早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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